在绚烂的梦幻泡影不知何故纷纷破碎之后,头顶上方裸露出惨淡天空,世界现出本真的黑白交织的冷漠。白天,喧嚣的人海中找不着供疲倦双脚休憩的落点;夜晚,寂寥难熬翻遍了心底也找不到可以交心的人。重新踏入波涛汹涌逐流而逝的生命长河,历尽艰辛,几经沉浮,抵达迷雾袅绕中的孤岛,却受困于悬崖峭壁下靠不上岸。
世事循环往复,宿命轮回在即。停顿在枯燥无味的生活中,心湖在几近停顿的时间里默默地冷却凝结,波光潋滟的秀美风景最终消逝在某个寂寥的冬季。树丛间,盛着梦境的洞穴入口被荒草掩埋之前已经被人为的遗忘。厌倦在城市灰蒙蒙的街道中呼吸,沉重躯体不愿再挪动,懒惰停留在一个地方,久而久之越陷越深终于动弹不得,脚底的根须扎入坚硬的水泥地板,从此沦为城市标志性囚徒。理想之花在寒冬里开败了一季又一季,枝头却没有结出甜美果实,期盼着下一个花开的雨季里,乘春风归来的蝴蝶会带来远方的希冀。徘徊在浮世不落的尘埃之中,渐渐厌倦周遭固化的风景和冷漠风情,拼命寻找方法摆脱这一切,越努力奋斗越是疲惫不堪,只会用不尽的思忖消耗时间与共的生命。无数回眺望远方,在远方地平线上和着清风逐霞追日,在虚幻中朝自由国度奔跑,随着沉下去的余辉一起漂入黑夜港湾。漫长黑夜过去,又一个明净的清晨醒来,忽然恢复所有气力,冲动的想要到外边世界自由闯荡。于是,仓促背起行囊独自上路,一心一意去寻觅生命中未知的爱。终于,你我相遇。同为天涯沦落人,相互品味着对方饱经沧桑的生命散发出的落寞气息,同是感伤的音韵汇合成曲,至此,孤独的灵魂找到慰藉。一种久违的酸楚让我们禁不住紧紧相拥,只想不离不弃一起承担这种长期折磨人的疼痛。我们是多么愿意把手交托到那样一个温暖的手心里,携手共赴天涯,厮守终老。然而,又都是害怕固守却习惯流浪的人,习惯于流离失所的日子中不断的相遇,在相遇中发现惊喜,重拾人世间的美好。而早在相遇之前,彼此已择定好前进的方向和路途,我们人生轨迹延伸的弧度是不一样的,只能在相交之后错身离去。两个相爱的人疏离伊始,惆怅迷惘充溢在内心各个角落,分离意味着即将踏上人生路上新一轮漫漫征程,明日又是天涯,也许下一次苦苦追寻的是另外一个人,也许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不再和你相遇,也许此生再难相遇……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走,渐行渐远,伸出去的手抓到一把清冷的气息,失去曾经充盈心田每个角落温热的情感。前方,天空惨淡,长路寂寥,在空芜的地平线上竭力找寻新的东西填补内心深处的空白,最后找到了“孤独”。
生活如此循环往复,轮回之惑永无尽期。开始相信孤独是种挥之不去的阴霾,不会随任何人的到来而到来,消失而消失,不会随时间消逝终止,它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天气,也许至死我们都无法摆脱孤独纠缠。缺失方向感和归属感的人,时常处在彷徨无措的状态中,即使身旁人潮奔涌,伸出臂膀却无人相拥。这是一个孤独的世界,可是又不能让一个人孤独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因为我们纤弱的心灵难以承受更深的孤独感。我们一生都在找寻抵御孤独的办法。暂时找到的,很快又失去——用新的孤独换取旧的孤独,还是孤独。
我们有强烈征服世界的欲望,却不知该如何征服自己孤独桀骜的心。孤独是人生常态,与生俱来我们就是孤独的。我们孤独的来去:只身一人来到世间,百年之后兀自离开。常常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活着总会莫明的感到倦累,有太多乱七八糟支撑我们坚持走下去的理由:社会、家人、朋友、自己、责任、梦想、欢乐、爱……它们的名目如此繁多,谁能够分辨确认出哪些是可以依托一生永恒的信仰?
孤独的人容易陷于抑郁寡欢的境地。抑郁的人常常表现出孤独特性;抑郁没有孤独那么简单,孤独的人不止抑郁那样苍白。我们有孤独活着的自由,而没有孤独活着的权力。我们习惯游离于尘世之外独来独往逍遥自在的生活,但想跟他人完全脱离干系的“真空”领域却不被现实世界所接纳。孤独只在灵魂深处,世界的尽头才有。
人生苦旅,形单影只经受着无数痛苦煎熬,常常禁不住潸然落泪。眼泪风干之后,淡定的面容预示着我们依然满心期盼着来年春景。孤独的人是忠诚的守望者,守望是种执著锻造而成的信念,如同相信春天带来的第一抹绿总会驱散寒冬一样,孤独更多体现为一种执著地守望精神。
《冷山》上,孤独是上帝离开我们更远一些的时候,填补他留下的真空的东西。
《百年孤独》里,孤独的各种形态蔓延了一个世纪。
《瓦尔登湖》边,梭罗以最原始的方式投靠孤独,从喧嚣凡尘中挣脱出自我。
……
书是一座龛,文字是一道符,悸动不安的灵魂安身其间如谷底深潭悠然沉寂。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有枝可栖便是归宿,书如挚友相依左右形影不离,寂寥难眠长夜,挑灯夜读,孤独感大约在那个时候悄然隐没。然而,这些年来笔尖流淌出来的多半却是孤独的遗骸。它们冲破思想囚笼,像大片受本能驱使彷徨迁徙的黑鸦群,经久不息嘶鸣着,遮天掩日飞赴同一个地方。殊知,归途如此遥远,孤独之外还是孤独。
孤独,不是行走在荒原上无人陪伴左右,而是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却寻觅不到同路人。孤独是你一个人任性地流浪到天涯海角,身旁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告诉你脚下的路是对是错该往什么方向走下去才有永恒光芒和尽头。如今已经回不了头,只能一直漫无边际地走下去。
一个人斟饮孤独,常常会感到自己是这个冰冷世界的弃儿,不仅是因为人跟人间距离的遥远而无可依附,不仅是因为心与心间的疏离而失去温存相随,不仅是因为人和心的步调相悖而身心支离。或许,孤独是人性发展的一种必然趋势。受到追求更高更强的本能驱使,我们去挑战更高的山峰。沿着险峻的山脊挻进,抬头仰望,浩瀚寰宇令人心驰神往。登上巅峰与星辰为伴,谁还会惦记众山脚下渺小的世界?到底是我们遗弃了世界,还是世界遗弃了我们?
可我们还是要回到现实世界去经历未来的日子,我们仍然不得不面对无数繁杂琐碎的事物终日奔波操劳,仍然对远方那座未及征服的高山心驰神往……倘若,在匆忙抵达人生终点之前可以稍作休憩,盘点一下我们身上的存储,看一看,这一生从头到尾,失去多少,得到多少,如今还剩下多少,耗掉这一生光阴去追逐却一无所获的又有多少?那一刻里,我们是欣慰还是失望?
彼岸,花影缭乱。生死两岸,你站在哪方?来世很远,路再长,却不能携爱人一起前往。依旧在路上,孤影随行奔赴前程,落在身后的时光一帧一帧定格在往夕岁月里,成了一个又一个隔世的传说。
只是,再也回不到过去……有你相伴的日子化做一片不可复制的落叶,随风而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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