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土地上的每一粒种子都被泪水穿越
被一场雨水浸泡过的种子
坐在泥土里
他们的面孔被锋利的瓦砾和泥石流冲刷出
深深浅浅的沟壑
离散的马群
在风里艰难地穿越一场倾盆大雨
而硬朗的山脊
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后渐次塌陷下去
那些依偎在一起的种子们
还来不急去平复昨天的疮痍
浑浊的湖水里
鱼儿折断了双鳍
◆最后的堡垒
施虐后的庄稼地
我看到了一座座堡垒
悄无声息地在泥土之中拔地而起
他们身披绿叶
一只手扶着即将瘫软下去的老玉米
另一只手抱着
刚刚从虎穴里抢过来的婴儿
太阳笑了
围观的鸟儿
眼角却异常潮湿
◆人大代表
余震过后
他穿着一件被划破的衬衣
单薄的身子就像在风雨里急飞的燕子
帮忙疏散安慰
这些惊慌失措的羊群
当一个又一个的父母妻儿得到确认
妥善安置之时
他自己的家人
却在另一堆废墟里
下落不明
◆你最勇敢
孩子
不要闭上眼睛
你要一点点积攒光阴
再坚持坚持
你身上的被子确实太沉
但你应该看到你身边的叔叔阿姨
还有那群黑色的小蚂蚁
正在你的身边
日以继夜
为你搬走额头上
一片一片的乌云
◆一个叫陈坚的男人
我不知道
一个26岁男人的骨头
到底有多硬
在没有吃一颗粮食的情况下
却能背着三块预制板
长达70几个小时
我也不知道
这个绵阳安县秀水的男人
牙关咬得有多紧
能够在这坚硬的黑暗里
咬住那未知的光明
尽管最后
他没有来得及卸下满身的疲惫
就悄然将呼吸从人群中抽离
但是回想他说过的那些朴实
却掷地有声的话语
作为一个男人
我切切实实
感到自己无比的羞耻
◆第一课
一个母亲
将自己
三四个月大的婴儿
放在温暖的襁褓里
当墙壁
向她扑过来时
她本能地弓着身子
将孩子放在接近子[gong]
最温暖而安全的位置
她多么想给自己还在熟睡的宝宝
当第一任老师
也算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
可是一切都来不急
这堂课的时间
只够在手机上写一个标题
◆废墟之上的爱情
骑在摩托上的男人
单腿着地
支撑住余震中摇摆不定的中心
那暗淡的目光弯曲到背后
降落在与自己捆绑在一起
那个身体浮肿的女人身上
他们身上布满灰尘
我无从知道他们的姓名
我也不清楚他们是否读过
汉乐府中的山无棱
江水为竭
乃敢与君绝的诗句
想到这些
我眼前发黑
文字再次贫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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