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歌悠悠

"妹在河边绣荷包，哥摔石头丢下河，水花落在妹身上，看妹想哥不想哥"。--题记

入冬以来，老天像是在报复人似的，越来越冷，特别是进入三九天以来，大部分人只想呆在家里，根本不想抛头露面。俗言说"三九四九，冻死猪狗。在这个季节，小芹的心里泛着阵阵凄凉，眉间有一种淡淡的愁。

"妹在河边绣荷包，哥摔石头滚下河，水花落在妹身上，看妹想哥不想哥"。

又是一个赶场天，小芹站在街中间，街边的音像店里传出熟悉的歌声，小芹呆站着，目光四处找寻，赶场的人从小芹身边撞过，让小芹一晃一晃的。好久没听到这样的歌声了，这歌声在小芹心底里勾起了一点点的甜蜜，就如水一般，柔柔的，暖暖的，从小芹心底里流过。小芹从脸上泛起了羞涉的笑，笑容使小芹脸上的鱼尾纹也舒展开来。

小芹脚步慢慢地移向了音像店。

"小芹，看什么？"

"看光碟。"

"什么碟子"

"小芹，回家了么？"

"回家？走吧！"

天依然灰蒙蒙，阴沉沉的。

从嫁到这个村子那天起，不知不觉的已经10年了，在这十年当中，不管哪家有大务小事，小芹是既出嘴又出手。一到夜晚，不管是年长的大妈，还是年轻的小媳妇，更或者是未出嫁的姑娘，都喜欢到小芹家里来坐坐，拉拉家常，看看电视，打发乡村夜晚无聊的时光。

这天夜里，小芹看着满屋子的人，自己却没心情去理会她们，往vcd里塞了个光碟，那是今天赶集买来的。熟悉的歌声又在耳边响起。两个孩子在椅子上打起了嗑睡，小芹把他们抱到了床上，小芹本来想带孩子睡觉的。没奈何，客厅里还有那么多的人，小芹只好甩甩头，又回到了客厅。

"那瞎子唱得好，那女的长得俊，嗓子也不错"

"不，那女的很像小芹"

屋子里传出阵阵笑声，有人回头看了看小芹，小芹把头扭向了旁边，一种难言的滋味从心底里涌起。

真的像我么？小芹嘴边露出了一点点微笑，那微笑中带着一点点的苦涩。

小时候祖母讲的故事又在脑子里萦绕，这个故事小芹永远难忘：很久很久以前，太阳和月亮是一对和睦相处的夫妻，他们生下了无数的儿女--那就是满天的星星，后来，太阳和月亮分开了，于是太阳就抛下月亮和一大群儿女，独自向前走了，而且带走了光明，剩下月亮和一群儿女在黑暗中，于是月亮只能带着儿女们在太阳的后面追啊追，可是追了亿万年，却总是追不上，每天只是听到自己最大的孩子--启明星在喊：妈妈，我快要追上了。

"妈妈，我快要追上了"。

"追上了？"

小芹吓了一跳。好像从梦中惊醒，匆忙地跑向卧房。

两个孩子仍然在熟睡着，声音却是从老大的嘴里说出来的，小孩子们白天喜欢在院子里玩玩打死救活的游戏，到了夜晚说梦话的时候仍然记着白天的事，小芹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孩子们，心里起了一阵莫名的酸楚。

男人在外面打工，已经有很多年了，说起来从结婚到现在，男人在家里呆的时候加起来也不过两年。小芹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倾心于他，完全是因为男人是个会唱山歌的高手，小芹也是因为对歌才和他处上朋友的，小芹也清楚地记得，结婚那天男人当着众多亲戚说的那些话，可至今却没见她兑现过。今年眼看已经到了年关，小芹盼着男人回来，别人家的年货已经准备好了，小芹却还在内心焦急。其实年货准不准备也无所谓，小芹心里只盼男人回来，这个家才像真正的家。

小芹知道男人出去也是出于无奈，也是为了这个家，结婚时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但小芹心里总是发虚，几次跟男人说，要跟他一起出去，男人总是不允许，为此，小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自己的生活缺少了点什么，小芹不想在等待中过日子。

"小芹，电话。"隔壁大妈喊。

"谁打来的？"小芹放下手中的活计。

"你男人！"

"这该死的，早不打来。"，小芹匆匆地走向话机。

"小芹！"电话那边说。

小芹捏住话筒，长久没有出声，毕竟是一年才通几次电话，近些年来还是村里安上了电话，和男人的联系才多些，每次接到男人打来的电话，小芹心里是喜，是悲，自己也说不上来。

过了很久的时间，还是男人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他已经给小芹寄回了2000元钱，叫小芹带好两个孩子。

"不回来就不回来呗，还罗嗦什么？"，小芹揉了一下眼。

这个年三十夜，小芹过得有点心情浮躁。

年夜饭终于开始了，说是年夜饭，其实还是白天，吃饭的人也只有小芹和两个孩子，因为男人不在家，所有的一切过年的仪式大都免了，甚至于连公公婆婆家小芹也没去，两个孩子吃完了饭，各自去玩了，小芹三下两下完成了吃饭的任务，放下饭碗。在家里呆着无聊，突然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便独自一人向寨子背后的小山上走去。

小芹漫不经心地走着。走了几步，明显地感到两只膝盖发软，手似乎也在不停地抖动，小芹知道这是那个陡坡的作用，小芹想停下来，但是，她没停，还是要去，她一定要去那里看看，一定要翻过那个陡坡去看看，就如当年自己结婚一样，翻过那一道坎，就什么都变了。山上的风是清新的，可以让小芹的头脑清醒，小芹忘不了那一片绿，那片自己亲手育起来的绿。

天气渐渐暗了下来了，小芹沿着一条小路而上。远处的山在黄昏中影影绰绰，眼前的树在微风中摇曳。穿过了寨子的尽头，小芹到了一片茶园，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淡淡的清香，那是茶树散出的香味，小芹选择一片草地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山和树，还有眼前茶树一片片的嫩叶，小芹摸摸身边的柔软舒服的杂草，望着闪着金色的天空，双手枕着头向后倒去。

杂草在小芹的压迫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芹从心里萌生出了一个决定。

春节联欢晚会正在进行着，随着主持人的一声声祝福，狗年的钟声马上就要敲响了。窗外是辞旧迎新的爆竹声，在这个小山村来说，显得有点稀稀疏疏，可今天小芹却没有了激动，年轻时的小芹这时是最兴奋的时候，那个时候小芹已经准备好下楼，放响新年的第一声鞭炮。

小芹穿上大衣站在阳台上，默默地看了一会，又回到家里，打开了窗户，让清新的空气流入屋里。过了片刻后，小芹又打开了音响，把音响的声音调节到最大的音量，熟悉的山歌声又满屋子响起。

窗外，五颜六色的炮竹在天空中燃放！虽然是转瞬即逝，可小芹还是傻傻的看，想告诉它自己的愿望！旋律的音节和炮竹的耀眼让她想起和丈夫在一起的日子……

山歌在一遍遍的重复，思绪也在不断的划过。小芹在心里说："挨刀背时的，你看得见这样的烟花吗？你想到过我吗？你知道我想用烟花带去给你的问候吗？

耳朵已经开始痛起来，音响的喧闹和炮竹的喧闹让小芹没有办法一起接受了。脸好冷，风还是寒冷的，小芹的心也开始痛起来。

明天就是年初一了。

在小芹的生命中，青春过早消逝。十八岁的时候，正是青春年华的时候，小芹就出嫁了，不是别人给自己决定的，而是心甘情愿嫁给了现在的丈夫，小芹眼看着自己的相貌日渐衰老，线条的比例也随之改变，眼睛变得更大，嘴巴更加突出，额头也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小芹常常在镜子面前叹气，叹自己青春的消逝？还是怀疑当年这档婚事？怀疑自己的丈夫？小芹不知道，她有一种深深的思念，在每一天的某一个时刻，小芹怀疑自己会陷入希望之中，然后紧接着就是无法入眠，或终日百无聊赖，无所事事，让惰性充斥着头脑，可有些时候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惰性。表面上的小芹是开朗的，可是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小芹感到了寂寞。小芹想找人说说心里话，可是在和人说话的时候，小芹反而变得无话可说了。

年初一这天，两个孩子吃完饭，早就和小伙伴们出去玩了，小芹反而落得清静，一个人打开电视机，昨晚的晚会又开始了，小芹定定地看着屏幕，主持人朱军那灿烂的笑容又出现了，旺旺旺的学狗叫的祝福声让小芹忍不住想笑出声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芹才感觉到了一点点年味。

年初三这天，小芹突然对公婆说出自己的决定，她要去丈夫那儿，公婆吃了一惊，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只对小芹说："去吧，我们会帮你带好孩子的"。小芹看了看公婆，眼角开始有了一点点的湿润。

年初六，小芹上了火车，可是在上火车的那一刻，心里却有了另外一种牵挂，牵挂着两个孩子。为此事，小芹的心里却又高兴不起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