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杨柳树下彭志兴

发表于-2008年05月19日 上午11:57评论-1条

杨柳树下

佛说:“我只渡有缘人”。我问:“有缘人在哪里?”佛说:“有缘人在天涯。”

――题记

1

那一年的秋天,我懵懵懂懂地闯入了这个小镇里。小镇里唯一的一所中学,就在街道的上面。

我成了这所中学的一员。

初到的日子,一个个都是陌生的面孔,因为是新到的学校里,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感到了心中的压力.这一天,我突然间想起了要买几本参考书,听说小镇上有一个书店,就像一条小鱼一样游进了这个小镇的街道上。

我仔细地观察起这个小镇来。

小镇里总共才不过几百户人家,远远地看,成梯次散落在半山腰上。一条公路从小镇中穿过,公路的两边,是清一色的木板瓦房,瓦房的一楼有一排铺面,公路到小镇下面便转弯了。转弯处开着一家饭馆,大概有人在里面炒几个小菜,喝几杯老酒,划拳声便从饭店里清晰地传出来。

瓦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点点的青光

那些木板房已经很阵旧了,几个背着背箩的人走进木板房里,背箩里散发出一阵阵牛粪味,脸上满是脏兮兮的污点,分不清是泥土,还是牛粪。出来时背箩上面沉沉地压着一包赤天化或者硝胺什么的,带着希望的脸上淌着汗水,勾腰驼背地走了。

街道中间有个池塘,小街上的人叫他太平缸,原来小镇上经常爱失水(起火灾),曾经几次被火烧了半条街,小镇上的人才修了这个池塘,蓄起了水,池塘修起后,成功地救下了几起火灾。后来,有人便在池塘边栽下了株柳树,若干年过去了,杨柳树如今已经枝繁叶茂,伞一般罩在池塘边上。

池塘里长长着几株荷叶,在日头下,静静地躺在水面上,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在烈日下低着头,池塘里,一些不知名的绿色浮游生物漂浮在水面上,时而从池塘里冒出几小条鱼的影子来,影影绰绰的闪了一下,又入水去了。

黄昏的阳光,已经失去了烈性,温柔地照在地上,我不停地抖落着洒在身上的阳光,走向了那株柳树下,柳树下摆着几个小吃摊子。

我走近了那棵柳树下,几个摆摊的老太正在那里闲聊着,还没有要收摊的迹象,在我走近的时候,她们几乎是同时站起身来,望着我。

“吆,想吃点什么?”

我看了看面前,摆着粉面等东西,我往肚里吞了几下口水。

“谢谢了,老人家”。

我看着他们,她们在看到没有要吃东西的样子,仍然转过身,说着自己的张家长李家短去了。

“新华书店在哪里?”

我听人说,小镇上有个新华书店,便问这几个老人。

有一个闲着的人于是,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木板房。

“在那里”。

“谢谢了”

我回过身来,向那间木板房走去。

木板房已经很陈旧了,杉木做成的铺板门被磨去了棱角,门坎的中间或许是踩踏多了的缘故吧,已经凹下去一块。

我走进了那间木板房里,双眼不停地搜寻起来。

屋子里摆着一排书架。

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香味和霉味同时扑鼻而来,我想起了老爸的那个箱子,当我从箱子边上卖力的从里面掏出《三国演义》、《说岳》等的时候,涌入鼻孔边的,就是一阵阵霉味。

我看看没人,便把手伸入书架上,拿起一本《三国演义》的连环画,旁若无人地看起来。

我正沉迷在连环画的情节中,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小伙,要买书吗?”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一个老头站在我面前,花白的头发稀稀疏疏地盖在头上,看着我,那眼睛像要看穿人似的。我脸红红的,匆匆地把书放入书架。

“看看”。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荷包,荷包里交了生活费,已经只剩下几角钱了。

“不买?那我要关门了。”

我匆忙地看了一下天,天已经黑下来了,路上的行人变成黑黑的影子。

我连忙退出门外,跑回了学校。

2

日子随着上下课的铃声悄悄地溜去,这一天中午,我想起了我的参考书还没买到,下课铃声响过后,我又溜到了杨柳树下,杨柳树下仍然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变化,太平缸仍然在街中间静静地躺在杨柳树的旁边,杨柳枝条无力地垂下来。

太阳不停地给人增加着热量。

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也变得懒散起来。

我懒懒地走进那个书店里。

老头端端正正地坐在柜台边,我胆怯地看了他一眼,老头仿佛没看到我一样,仍然自顾自地从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我偷眼一看,是一本《三国演义》。

“买本书”,我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小。

老头半天才看了我一眼。

“什么书呀”。老头问。

“参考书”,我说。

“初一的吗?”老头问。

我忙点了一下头。

我拿起了那天我看过的那本连环画,递给老头:“还有这本。”

从小学开始,连环画便伴我渡过童年,也曾经被老爸不停的撕掉,老爸看重的是我的学习分数。连环画虽然不停的被撕掉,而我也只能是不停的偷着买了,到后来,要好的同学家便成了我的藏书之处了。

“少看这些书,没多大用处”。老头看着我,说。

我匆匆地把钱递给老头,接过书后,便转身走了。

我的脚刚踏出门坎,老头便在后面叫起来:“等等”

我回过头来,一脸的疑惑。“老人家,什么事呀?”

老头把一本书递给我,说:“拿去看”。

我连忙说:“我没钱呀”

“别整脏就行了”

我看了看老头,慌忙接过书,走了。

借着还书和借书,我和老头渐渐的熟络起来,也因此知道,老头姓李。

3

日子随着太平缸边杨柳枝条一样绿了又绿,转眼间初中一年级就悄悄地过去了,初二的上半学期,班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班主任老师介绍说,是从外面的中学转过来的,叫李艳。要大家互相照顾,互相团结友爱,云云,我好像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便没去在意这些。不过这一来,班上着实热闹了几天,很快地便又风平浪静了。

这天,我又想起还书的事来。吃完饭后,便又匆匆地走那间书店。

书店的老头仍然坐在那儿,不过,以前的木椅已经不见了,换了一把竹制的躺椅,老头坐在那儿,花白的脑袋一晃晃的。

“小伙子,来了”

“来了,李伯”,我很熟络地叫起他李伯来了。

“这段时间刚进了一批好书,自己到那儿翻看。”李伯说。

“刚进了一套散文集,很适合你的,去看看。”李伯又说。

我很小心地把书还了,谢了李伯后,便到书架上翻看起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过去,我揉了一下眼睛,回过头看了一下李伯,李伯坐在竹椅上,正专注地看着外面。

太平缸边,杨柳树无力地被微风摆动着,有点懒懒的。

杨柳树下的小摊上,几个人坐在那儿,专心地吃着东西,我定神看去,好像是我同班的几个同学。

“能够好好读书不容易啊!”

李伯看了看我,说。

我看了看李伯,又沉入书里去了。

“老爸,还不关门呵”,一个声音从我耳边传来,我抬起头,我的面前站着一个人,来人也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也在这里?”。

“艳子,回来了,帮我关一下铺板。”李伯看了看我们,说。

“知道了。”

“你们是同学?”

“是呀,不过刚同学没几天呢。”李艳笑笑,说。

“你看人家,放学了就到这里来看书,你呢,一天到晚疯玩。”李伯说。

我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

李艳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

我的脸更红了,匆忙地打了招呼后,走了。

走到学校,我发觉我刚才看的书还在手上。

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朱自清散文选》几个字,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睛里来。

4

这天晚上,我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做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梦。

睡梦中,我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走着走着,我发觉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小镇的路好像刚用水冲洗过的样子,脚踩在上面没有了往常泥泞的感觉,我就这样走着,仿佛小镇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忽然,天上下起了雨,不知不觉间,雨水开始轰然倾倒。我在充满泥腥味的雨水里和雨砸在地面飞扬的泥水中,睁开疲倦的双眼。伸手摸索上衣,轻轻穿起,纽上扣子。身体因猛烈大风和雨水蔓延,变的冰冷异常,雨非常猛,像洪水似的想要我冲倒在泥地里,我狼狈用双手支撑起身体,在雨水中,胸腔剧烈起伏,浑身湿透,周围尽是四散的人群,我孤立无援,支身起来,又开始跌跌撞撞地奔跑。

雨水中,我又回到了家,我看到老父亲已经扛起了犁耙,冒着雨走入田里去了,雨打在他的身上,溅散开来,形成一朵朵水花。

一时间,我好像又和父亲并排站在田里。

我站在雨中,雨水顺着我的身子,一条条地往下流淌着,混和着田里的泥土味,扑入鼻孔里来。

我仿佛又回到了小镇上。

忽然间,周围又静了下来,我只是一个人在路上走,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我索性脱掉已经被雨水浸泡得变得重重的外衣。光着上身在雨水下奔跑。跑累了,我便用力挤压着手中的衣服,水滑溜溜的,从我的指间,一条条地流淌下去。

我觉得周围寂静一片,听见自己的心脏因为一种恐慌而剧烈跳动不止。这时候,仿佛天空已经碎裂,倒塌在眼前。雨又开始猛烈地下着,没有闪电和雷鸣,只有淅沥哗啦的雨声,倾倒似的打在街道上,打在街道两旁的铺板门上和斑驳得无法承受打击的墙壁上,啪啪的,响起一阵空旷的回声,风吹来,呜呜的叫着。

雨忽然停了,阳光从云层中照下来,街道上还没流尽的雨水,闪着金色的光。

一个身影向我走来,花布衣服在阳光下特别的剌眼。

那身影熟悉而陌生。

我突然间醒了,周围发出一阵阵的呼噜声,我看着窗外,月亮已经落下山那边去了,满天的星光穿过窗户射在屋里。我爬起身来,毫无睡意地坐在床上,一直到阳光穿窗而来的。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拖着一脸的疲惫匆匆地走入教室里,路过李艳的坐位的时候,我无意间扭头,我看了看她,正好她的眼睛也向我直射过来,我发现,她正好穿着一件花布衣服,和我梦中的花布衣服一样清晰,我心里格登地跳了一下。

老师正在讲台上讲解着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随着粉笔的刷刷声,黑板清晰地现出一行行字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我又想起那本“朱自清散文选”来。

我那篇“读朱自清散文有感”还被老师大大地夸赞了一番。

我看到,老师在讲解我的作文的时候,李艳的目光不停地向我投过来。

5

老天已经睛了一段时间,一点也没有晴下来的意思,杨柳树枝条被晒得更垂了,公路在车辆的碾压下,两旁隆起了一个个土丘,风一吹,便扬起漫天尘土,尘土落在柳树上,杨柳树便灰扑扑的,不停地抖动着枝条。

公路边,几条狗伸得长长的舌头,舌尖上滴嗒着粘液,呼呼地喘着气,躺在路边人家的屋橼下,屋下有几个人,在不停地摇着棕叶扇,驱赶着热气。

太阳像要把所有的东西烤化似的,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天气仍然丝毫没有要凉下去的意思,太平缸那边又聚集了一些闲人,在柳树荫里乘凉,大概是正说得高兴吧,不时传出一阵朗朗的笑声,笑声里,杨柳枝条似乎也摇动起来。

几个老太婆的粉面摊上散发出一阵阵油辣椒的香味。

香味引得我的嘴角流起口水来。

于是我就在这香味里的诱惑里吞下了一碗米粉,然后又返回了书店里。

书店里,李老伯仍然坐在那里,我把我前几天带走的书递给了他,我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还书了,他看了我一眼,就叫我把书放在书架上。

“还要什么书?自己去拿”李伯说。

“不要了”。我说。

“那经常来玩”,李伯又闭目养起了神。

屋子的后面,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刚抬脚要走,李艳突然从屋子里冒出来。

“等等”。

我问:“什么事呀”

“吃饭再走”。

“我吃过了,”我匆匆地扔下了这句话。抬脚想走。

“瞧不起吗?”李艳看着我,目光像太阳一样,直入眼底。

我看了看我一身的灯草尼衣服,那是母亲给我缝的,衣服上斑斑驳驳的,掉了一层毛。

我留下来了。

那顿饭李艳不停地给我劝菜,我倒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第一次发现,李伯爱喝酒,那天李伯喝多了,便絮絮叼叼地打开了话匝子。

我从李伯的话里知道,李伯是四川人,年轻时随军转战南北,最后到了贵州,扛过枪,使过大炮,死人堆里混过,脑壳里还留下弹片。

后来,李伯就留在了这个小镇上。

我看着李伯的头上,希望从上面找出弹片的痕迹来脸上却清晰地露出深深的几道皱纹来

李伯说:“娃儿些,要好好读书呀,少年不读书,老来要后悔的。”

我没有回答,我偷偷地看了看李艳,李艳正不停地往嘴里扒着饭。

“如果我能像你们这样安安逸逸地读书,就好了。”

我看了李伯一眼,李伯头上花白的头发好像又精神起来。

我突然间想起了父亲,

也许这时候,父亲正在地里忙碌着,父亲的头发和李伯一样,也黑白分明起来了,如霜花一样,闪着光。

6

老杨柳的枝条重新发芽了一次,不知不觉间,我又长了一个年级。我发觉,住在我的下铺的的同学悄悄地变了,床铺上那种杂乱的感觉已经不在了,他的个头明显地高了许多,一个花布衣服正坐在他的铺上。我像猴一样的爬上上铺,匆忙地放好了自己的东西,又匆忙地走了。

这个学期,老师在排座位的时候,女生全都排在了前腓,说是为了照顾女同学,我个子太矮了,就只能和女生坐在一起了,巧的是,老师把我和李艳排在了同桌,最靠近讲桌的地方,我走近桌子的时候,李艳已经坐在那儿了,我不自然地看了李艳一眼,心里如有一数十小兔蹦跳一般,坐下了。

李艳时不时不自觉地靠近我,体温清晰地传递过来。

我从侧面看了看李艳,李艳正专注的看着老师在讲课,老师讲到精彩处,李艳便抿嘴一笑,小小的酒窝便隐隐地现了出来。

整节课,我满脑子都是那小小的酒窝。

好长一段时间后,老师突然把我叫到他那里,指着我的考试试卷说:“看看你,干什么去了,考试下降了这么多?”

我伸头往试卷上看了一眼。

“自己想想去吧!”老师丢下了一句话。

我看了看老师,一句话也没说,回头便走进了宿舍里。

这一晚,木板床在我的辗转下,发出吱吱的声音,我出神的望着天花板,天花板如宽宽的银幕一样,罩在我的眼睛上面,一些东西便电影般涌入我的脑袋里来。

我想起了家中的那几间板壁房,年高的祖母坐在门口中,睁着一只眼睛,在不停地打着草鞋,我的书学费里,便用这些草鞋从小镇上换来。

我又想起了那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父亲不知从那儿弄来了若干种野菜,煮成了一大锅,于是我们全家人便用它就着灰面做的黑灰黑灰的馒头,饱饱地美餐了一顿,为此,父亲幽默地把这道菜取名叫“百菜汤”,不过,那时候我看到父亲的眼睛湿湿的。

我抬起头来,重重地抓了一下头,我想理顺一下烦燥的心情,便三下五除二地撕下衣服,想让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清爽一下。“吱”的一声,灯草尼衣服被我撕下了一块,我看着手中的这块布,然后呆呆地出神。

朱自清的散文集静静地躺在我的床头上,我想起了《背影》中父亲走过铁路时高大的影子。

发试卷的时候,我发觉李艳向我的试卷看了几眼。然后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把头别了过去。

7

在一个黄昏,我又来到了书店的门口。

“要什么书?”,李伯站在门前,看到我来了,问。

“随便看看。”我说

“那你去看吧,有些是新来的。”

书店的门口栽了几盆花,我看着那些花朵,看着那些淡蓝色花瓣,紫色,小而窄。花朵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今年准备报什么志愿呀?是中专还是高中?”李伯在后面问。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好好想哦”。李伯看着我,那眼光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

“是”。我细声细气地回答。

我看着池塘边那棵老杨柳,老杨柳在风的吹拂下,不停地摆着着枝条,绿绿的枝条如丝般缀在那里,杨柳树下,一群人仍然坐在那里,聊着天,聊到兴高处,笑声便远远地传来。

我站了一会儿,天突然变起脸来,在杨柳树的头顶,起了一团乌云。

天于是逐渐阴下来了,在小镇的头上聚集了一大片云,慢慢地去越聚越厚,米大的雨点便落下来了,雨东一颗西一颗的,打在我的身上,落在脚上,感觉到冰凉凉的。慢慢地,雨水开始哗哗地落,在公路上、屋顶上溅起了一阵阵水雾。

这雨来得相当突然,路上的行人慌忙躲避。

我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几盆花,看着雨浇在叶上,落入盆里,雨滴落在脸上的感觉,冰凉冰凉的。

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眼前雾蒙蒙起来,眼前的路也是雾蒙蒙一片。

慢慢云往两边散开了,阳光如一条条玉柱般照射下下来,探照般扫射着地面。

远处,一弯彩虹绚丽地挂在天边。

“发呆呀,回家来吧,雨大着呢。”李艳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来。

我注视了一下彩虹,便折回了书店里。

“今年准备报什么志愿。”李艳继续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回家了,悄悄地站在我的后面。

“没想好”。我看了她一眼,说。

“你呢?”我问。

“也没想好。”李艳回答着,我看到她的脸上有一层红红的东西,一闪而过。

我掉头看了看太平缸那边,大概是刚才下雨的缘故,坐在上面的几个老人,已经散了,一群孩子扬着荷花样的脸,仍然在那儿嬉闹,云缝里的阳光照在脸上,别样的红。

杨柳树的枝条似乎垂得更矮了,缀满了水珠,水珠不停地离开杨柳树,一滴滴地落在了树下的地上。

我满脑子开始想着填报志愿的事来,便和李艳打了声招呼,径直折回了学校。

天似乎又要开始下雨了。

8

老杨柳树再次枝繁叶茂的时候,我的中学也结束了,中考结束那天,走出考场,同学们大多作鸟兽散,各奔东西了。过了几天,我到学校拿行李,我又折转到书店的门前,李伯正在门口站着,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在专注地看着。

我走过去,和李伯打着招呼。

“考完了”。李伯问。

“考完了”。

“考得如何?”。

“不太理想。”我回答说。

“考不好明年再重新来一年嘛!”李伯又说。

我没有回答。

“李艳呢?”我问李伯。

“回老家去了”。李伯淡淡地说。

我央央地回转身来,拿起自己的东西,朝门口走去。

“等等”。李伯在后面喊。

我回过身来,李伯手里拿着一本书,递给了我,我接过一看,《朱自清散文集》便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我曾经看过的那一本,上面清晰地签着李艳的名字。

我看了李伯一眼,李伯的眼睛里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在看着我。

我匆忙地提起自己的东西,走了。

回家的这段日子里,我专心地和父亲一起,整天扛着锄头,看着老父花白的头发,在泥土的香味里耕作着日子。

9

不知不觉间,春风又重新吹了几回,老杨柳该是又绿了几次了吧,这一年,我像失群鸟儿般飞到了外面的世界,渡过了几年的求学时光,又鸟儿般飞了回来,回到了这座小镇上,老杨柳仍然长在那儿,向四周伸展着枝条,似乎长得更密实了。我在小镇上搜寻着那间书店。书店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饭馆。

熟悉的油辣椒香味又扑鼻而来。

我熟悉的卖米粉的老人站在里面,我看了老人几眼,老人也许已经认不出我来了,不停地张罗着。

我坐在那里,要了一碗米粉。

我问卖粉的老人:“这间书店到哪里去了”。

“早就不在了”。老人说,前年就搬走了。

“为什么呀?”

“这年头还有哪个买书?”老人看了看我,说。

“那卖书的李伯呢?”我问。

“退休了,退休后不知道到哪里住去了?”

末了,老人又好像突然想起似的,说:“大概是回乡去了”。

我放下筷子,摸出了怀里的《朱自清散文集》来,书的封面已经被我磨烂了,我看着那几个字,一种酸酸的感觉便从心里钻出来,直冲入眼眶里。

我下意识地翻起这本书来。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我默默地念着这几行字,默默地看着太平缸,太平缸里的几株荷花冒出了几朵花来,粉粉的,正向天开放着。

一群孩子在太平缸边嬉闹。

一个小女孩摘了一朵含苞的荷花,欢舞而去。老杨柳树的枝条又摇曳起来。

街边传来了《同桌的你》的歌声,声音清晰入耳。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5-19 14:50:3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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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文笔很好,感情抒发很自然。但是散文的味道更浓些。

文章评论共[1]个
奔月-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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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志兴 回复】:谢谢了,下回一定注意! [2008-5-19 15:59:07]at:2008年05月19日 中午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