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每天总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校园里走来走去，眼睛肿的像是黑熊猫一样，五月的江南热的简直让人想全裸着出门。上课只是为完成一个迫不得已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也是无关紧要的，这更让人提不起精神。眉放刃说，上大学就是坐牢。我轻轻一笑，坐牢有什么不好啊，至少每日三餐不用发愁。说实话，大学简直是地狱般的天堂，外面有的这里全部没有，外面没有的这里全部都有。譬如，不用劳动便有钱，（家里自然会给）时间多的令人发愁，达个美眉只消一句话等等。

日子正的很闲。整天呆在宿舍打牌，像是着了魔一样，我经常是跟阿ｂ一伙，他这小子特笨，连别人偷牌他也不知道，还屁颠屁颠地认为自己是因为刚学会，笑得我们连腰都直不起。

那天碰到扬如，是在二食堂，她说，今天下午要开会，要求每个人都不得缺席。我想，一定又是要捐款了，因为最近四川汶川发生了特大型地震，说也奇怪，今年这灾难简直像ｈ大的丑女一样，层出不尽。扬如问我去不去，我说，还是去一下吧，这次可不同以往了，这次是大地震。扬如便跟在我后面不停得说，死了多少多少？政府如何如何重视？我听到她那门槛一样的声音便忙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吃饭吧。

祁亲哪天骑着自行车去逛街，我说载我一起去吧！她起先有点不情愿，但终究还是答应了。我是，你真载啊！她嘻嘻地笑，我便识趣地载着了她。

一路上，她唧唧查查地说个没完，一会儿说天上的云多么的漂亮，一会儿说路边的白杨树好挺直，甚至还说到了她家隔壁的黑狗咬死了一只鸭……我听着。有时忍不住地笑，她还不识趣地问我为何笑，于是我便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还是笑，我想，她当时的表情肯定像极了卡通人物里的蜡笔小新。祁亲有点像男孩子，头发超短，一身球服套在身上，还有那硕大的篮球鞋……我不禁问道：

“你还真行，竟穿成这样就上街，也不怕吓倒人。”

她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没被吓倒啊？

我无语。

她便又说道，你知道影回来了吗？

我这才想起，在我脑海里还有个人被我忘记了。我记得，影是跟祁亲不同类型的两个人。影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飘发，富有女人味的高跟鞋，甜甜的声音……

那天，我心情不好，很晚也无法睡眠，总感觉被什么压抑着，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停留在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光刺着我的眼，更让我难受。我想，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去外面走走，于是便爬起床披了件外套出了门。走到外面才发现夜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我抬起头冷笑了两声，眼睛惺忪地看者这午夜的世界。四周静寂得像是冷酷的墓地一样，月亮像监视器一样紧随着我，让我忍不住得直战栗，偶尔有冷风吹过我的脸盘，更像是地狱一般。

回学校时，已经是凌晨了。我睡下，眼睛仍早动，外面的风刮得紧，只听到沙沙作响的声音在敲打着我的神经。

二

关于春天的信号大概从枇杷那里得到的，枇杷长的非常清秀，好像是那在空中飞舞的蜻蜓，她自己也不知道春天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只是听她祖母说，春天来了的时候，满山便都是花的世界，现在正好是满花遍野，所以，枇杷告诉我，春天终于来到了。

是啊，春天来到了。

我也这么想。

满山都是花的世界，有山茶花、映山红、桃花……好像在梦境里一般，温柔的风吹在脸上，将整个冬天的倦怠都吹到天空中去了；河里早就有成群的鸭子在划着，掀起一阵一阵的涟漪，河边栽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有梨树，有桃树，有柳树……特别是柳树一丝一丝地垂在河水中，苗条的倒影更显得充满了丰韵。而这时，农民已开始了农作，田地里是一片农满的景象，本来只呆在闺房里的少女也到田地来帮父母亲分担一点，但很明显地，她根本就是多余的，甚至还有点碍事，但父母亲也并不在意，看到自己的儿女有这份孝心，心里早就高兴地像田地里的青蛙一样了。

枇杷也是很勤劳的，她记得先前她总是与父亲一起出去，一起回来，那时母亲去外面了，听父亲说是去外面打工去了，枇杷不知母亲为何要出去，外面有什么好，但看父亲的脸沉沉的，她便什么也不再问了。

父亲每天总是很沉默，枇杷便只有听祖母给她讲故事，她记得，祖母经常讲的是一个关于巫婆与花园的故事，巫婆有一个好大好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色的花和树，每到春天，这里便像是人间天堂，花开得特别特别的大，而且好看，这还不算，更有成群的蜜蜂在花园里飞来飞去……每个人都想进花园里看看，哪怕是一眼都足够了，但巫婆并不想让人们进去看，她想，我的花园为何给别人看呢，于是她将花园的门关了，但人们还是想出了种种方法进去，譬如爬围墙，终于，巫婆将花园一把火烧毁了，从此便再也没人进去了……

枇杷问，这巫婆怎么这么坏，看看又不会缺少她什么。

祖母只是微微地笑。

枇杷又说道，祖母，我长大了，也要建一个好大好大的花园，要比那可恶的巫婆的更大更好看，不过我才不会像她那么小气，我要让大家都看观赏。

祖母还是笑。

枇杷问道，祖母，你怎么老笑啊？

祖母抚摩着枇杷的头说，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枇杷便每天渴望长大。

三

时间像沙漏一样，不知不觉地流走了。

枇杷已长的亭亭玉立了，她想，我终于长大了。

她仍不明白祖母为何笑，可能她已经忘记了，更何况祖母也越来越老了，不再像以前一样可以给她讲故事，枇杷于是更寂寞了。她想，母亲怎么还不回来。

那天，她看到狗娃跟着他母亲一起去学校，她哭了。

狗娃坐她前排，看她伏在桌上哭，便问她，枇杷，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揍扁他。狗娃说完还扬起小小的拳头在空中挥舞着。

狗娃学习并不好，但人很好，总是爱乐于助人，他经常帮枇杷，也一直将枇杷当成妹妹一样看待。枇杷还是伏在桌上哭，而且越哭越大，狗娃急了，不知怎么安慰她，他只得也跟着枇杷一起哭。

放学后，枇杷问道，你干嘛哭啊。

狗娃一脸不解地说，我哭，是你自己哭吧。

哪你干嘛也哭啊，

狗娃便嘟起嘴说，你还说，你怎么哭啊，搞得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枇杷看着天空，天空依旧蔚蓝蔚蓝的，偶尔有风吹过，树上的嫩叶便掉下几片，枇杷捡起来，拿在手心，说，狗娃，不知我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你母亲啊，

枇杷点点头。

四

我开始回忆一些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的是什么，只是不停地想，可能只是希望这样可以放松一下自己。而关于枇杷，她仍在想她的母亲，她也仍旧看天空，看蔚蓝蔚蓝的天空，她不知道，她的母亲就在天空中，也许就是她经常看的那片云。

枇杷那天又在看天空，她祖母在她旁边看着她，而我已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读书，我二十岁，枇杷十五岁。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真的，我二十岁，枇杷十五岁。

终于我听到了《祈祷》这首歌，听这首歌时，四川的地震已经发生有好几天了，我在江西，没任何问题，我庆幸自己，但我也替四川悲痛，悲痛那些死去的人们。我开始上网关注四川，我以前是从不去关注四川这种城市的，我最关注的是想上海，北京，巴黎这些城市。

但这次，我想，每个中国人都在关注四川吧。

尽管如此，我的生活仍像以前一样顺理成章，完全没有因为地震而出现什么异样，真的，没有，一点也没有。该做的我仍去做，不该做的我也仍没有去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偶尔看到一本《英文经典歌曲选》，便借着瞟了几眼，有几首的确不错，要知道我是不太喜欢听英文歌曲的，偶尔也只是听听迈克尔的，也不是因为他的歌，而是他的舞蹈。这次，我竟下载了好多首英文歌曲，放在宿舍里不断的听，宿舍老大发春李最讨厌听英文歌，便发话说，像这种垃圾音乐应该早点绝迹，我们听着都觉得好笑，因为谁都知道，他的英文是最差的，所以理所当然他也是最反对听英文歌的。

我并不想去看书，尤其是去图书馆看书。但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我必须去，而且还要乐此不倦。原因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除非我乐意呆在宿舍不出来，但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所以我便往返于宿舍和图书馆之间。

这样也好，也免得整天无所事事。

海鸥是我的一个同班同学，因为他家住海南，所以我们习惯叫他海鸥，他长的不是很高，但身体有点胖。我问他，海鸥是不是很大，翅膀张开像大风车一样，他一个劲得笑，说我太笨了，海鸥哪有那么大，就像小麻雀一样，那一刻我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我叫道，海鸥，你欺骗我，是吧？

海鸥说，不信，你自己去看啊。

于是我就和他聊去海南要多少钱，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害得他吓一跳地说，你不会真去吧？

我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便笑道，你紧张什么啊，我去海南，又不是去你家。

他便终于放松了。

我越来越觉得我的一切想法,怎样安排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梦想,都是极大的错误,我发觉这是我所不理解的事情,我的胸中颤抖得厉害,而也就是这个时候，我迷上了美国的乡村音乐，那种沉静优雅的音乐让我无法自拔。

本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如果不是枇杷来了。

那天，我和同学一起去逛街，在街上，我看到一个女孩子，第一眼我便瞧出了是枇杷，我没想到她怎么会来到这个城市。

我走过去，她看到我时，眼角边有一丝淡淡的眼泪，我帮她去擦，她便哗哗地哭了起来。我问她怎么会来这个城市，她只是摇头，搞得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终于，好不容易将她劝住了。

她说，我来这儿打工。

我吓了一跳。说道，不会吧。你不要读书了，现在正是要考试的时候了啊。

她说，读书有什么用啊。

我被她问住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但我现在仍在读。

我望着她，她不说话。·

我无话可说。

我无话可说。真的，我一直都不想读书，以前，现在，将来我想我都不喜欢读书，但我无法去想，我不读书我能做什么。

而枇杷竟真的没读了，连初三都没有读完。

我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说，我想云游四方，像大雁一样。

我想云游四方，像大雁一样。

我听着，竟想不出怎么来鼓励她了。像大雁一样，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想法，对于枇杷这么一个纯洁无暇的女孩，我想，但愿她可以真的像大雁一样，去享受自己的蓝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