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喜欢一个人撑一把伞穿行在田畔河岸。聆听雨滴滴落田间,草丛,灌木从的沙沙声,那是一曲没有结尾的天籁之音。这时候,天地万物都是寂静的。没有了农人在田间忙碌的身影,更没有了行色匆匆忙忙往城市追赶的路人。只有几只来不及归去的燕子,贴着水田,盘旋着飞远。
放眼望去,灰朦朦的天幕下,是与天空一样无垠绿油油的农田。这时,我不得不疑神自己跌落到了不知处的幻境。
看,一些不知名的矮树伸出嫩嫩的小手掌,想要握住雨的晶莹,可没想到雨滴太调皮,竟蜻蜓点水式地从这片叶子滑落到那片叶子上去,惹得一张张小手不约而同地翻过手阻拦,却摔落一地的清脆。
一些正好长在路边沾染了不少世间尘埃显得斑斑驳驳,焉巴巴的小草,经过一番滋润,便立即焕然一新,有了一张清凌凌的面孔。那垂在叶尖上晶莹剔透的水珠似乎就要滴进人的心尖里去,让人不由地一激灵,唤起心底百般柔情,荡起千般涟漪,留下万般精神气爽。
我们的小白蝶往往就在这种场合出来亮相的。大部分的时候是孤身一只,偶尔有两三只结伴而来。它,或从荆刺灌木丛里或草丛里扑腾着出来,仿佛换镜头似的从这株草尖上换到那片叶上。
它时舞时停,东闻西嗅,是在寻找什么吗?
鲍吉尔·原野在他的文中把蝴蝶比喻成一梦游人。它伏落在灌木里的时候,其实在工作。它梦见城市的水泥地面长满卷心菜和十字花科椰菜,楼顶冒出清泉,空气变好了。它梦到月亮在跟太阳商量,替它值一个白班,月色昼夜相连,雾一般的蝴蝶弥漫城市上空,如玉色落叶,却无声息。
是的,它一直在寻找,寻找属于它们自己的那一片空间。在这个钢筋水泥堆砌成的森林里,它们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再也无家可归了。所以它们才会把做梦当成工作,因为,只有在梦中,才有它们永久的栖息地。除此之外,它无能为力。
我童年里的春夏季,走到哪里都是一番蜂飞蝶舞的繁忙景象。那时常见的蝴蝶不光有小白蝶,还有色彩缤纷各种各样叫不出名,至今都无法认识的彩蝶。因为那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它们常成群结队地绕着草地、鲜花翩翩起舞。一派歌舞升平。那时候的春天是被蜜蜂了蝴蝶闹出来的。
当然,那时,它们是不怕人的。有时,会将路过它们身边的人团团围住,一番多彩多姿的舞蹈展示后,会落在你的头发上,肩膀上,衣服上,好像你的衣服上正有一朵鲜花在盛开。又仿佛人类就是一枝青翠欲滴的草,一朵鲜艳动人的花。如果说,那时人类的体香是自自然然的青草味或花粉的香甜味,那么,我一定举双手赞成。
那么,那淡淡的青草味和花粉味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挥发散失了呢?人类不知道,他们忙着圈地盖他们的高楼大厦。小小的白蝶不知道,但它们有很多的姐妹已经为此相继丧失了生命,事实证明,此处不宜久留。它们现在只知道在每个下雨的天气里,出来偷得一些清新,从这枝小草辗转到那片叶上,寻找它所熟悉的味道。除了雨天,谁也没看见它们去了哪里。
在雨中观察了它们很多次,很久,却很少看到它们在某个地方过长停留。它那被雨滴打湿的翅膀不时颤巍巍地抖落又颤巍巍地飞走。一如年迈的妇人。
那轻轻颤抖的翅膀似乎在说:如果你不能承载我的梦,那么,就让我独自飞翔吧!
鲍吉尔·原野这样形容它们:如果蝴蝶不怯生,从敞开的窗飞进人类的家里,落在书页间,好像字句开出素白的花。
字句开出素白的花,那么美的画面,你见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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