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星期了,脑海中时不时地闪现着一个人的身影。眼中有泪流不出,口中有话无人诉,每每提笔,又三番五次地搁下。也曾狠心不说不写,却又如鱼刺在喉不吐不快。今天我把自己反锁在小屋中,用笨拙的文字将忍耐不住的悲痛道出。
一
2007年11月7日(阴历九月廿八),星期三,天津市大雾弥漫,2米开外看不清人影。湿气忒重,令人窒息,我则更甚一筹:情绪极不稳定,总觉得心口堵得慌。一种揪心裂肺的痛折磨着我,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下午。我清醒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丁点儿问题,这种现象很奇怪。我抓紧处理手头的工作,案头的文稿没有了,工地上的急事也处理完了,心仍揪着,前所未有的现象。我又一次的检查心中的牵挂,一个人名跳了出来,孙其方。一种不祥的感觉如同身边的大雾罩满了我。我不敢往下想,但孙的音容笑貌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
孙其方和我虽不是总角之好,却是高山流水。我们初识在湖北省随州市测绘协会举办的首次测量技能比赛场上,赛场安排在黄垅体育场,比赛项目有经纬仪和水准仪操作。孙速度比我快,但精度不及我,综合评定的结果是我获第一,他得第二。从那之后我们成为挚友。与孙交往,借用三国东吴老将程普的一句话可以概括:如啜美酒。孙思想活跃、工作干练、待人热情、进取心强。我们工作中互相配合相得益彰,学习上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进而发展到生活中相互帮扶思想上沟通慰藉无话不谈。难道他?我不敢往下想。在我的手机中始终存有他的号码,我不忍直接拨他的号,而是小心翼翼地给我的老表(也在随州市规划局工作)发了一条短消息询问孙的近况。短消息发出之后,我仍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老表在一个多小时后才回复:孙于今天晨1时走了,我们刚送完花圈回来。我的心一下子掉进冰窟窿,浑身发冷。晚饭没吃就钻进被窝,想靠棉絮来温暖我的身,还有我的心。
二
人在床上躺着,思想已到了千里之外的故乡。我与孙其方之间的往事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连续不断。
我1968年参军入伍就开始搞测量,与测绘有18年的情缘。1986年转业后虽然是以市政专业为主,但对测绘的热爱没有变。共同的爱好和追求,让我们俩有了共同的语言,虽然性格不尽相同,但工作作风一样,造就了我们俩人不同于旁人的关系。工作中我们共同享受取得成绩后的喜悦,岁月里我们共同品嚐浓郁的友情醇浆,生活上我们交流对孩子的培养心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愉快多多,记忆也很美好。我们也遇到过困境,在困境中的交往更令人难忘。
2002年初,随州市由县级市升为地级市,我所负责的市政工程设计室和他所负责的测绘管理站都遇到了编制不落实的情况(这意味着财政拨款断炊)。我们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灰心丧气,一方面找市场开创新的工作局面,一方面妥善解决原单位人员的吃饭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接受了市政府新规划区的道路施工图设计任务,孙伸手无私地帮助我,冒着三伏天的酷暑,光着膀子从地形图上切道路纵断面和横断面图,保证了设计人员绘图的需要,保证了道路的顺利修筑。当随州老乡在二汽的张湾基地接到人工挖孔的基建活,碰到现场地势高差大,平面放线不好定位的困难,我们俩连夜赶去帮忙,解了老乡的燃眉之急。
三
前思后想,一夜未眠。
第二天上班,我下意识地给关公敬了香(平时只在初一和十五敬香)。我在心底问:好人为什么不长寿?抬头看关爷,关爷也是愁眉不展。世间不平,神也无奈,我的心头又是一紧,肝部像被人给了一拳剧烈地疼痛起来,好生难受。
我在办公桌前慢慢坐下,打开电脑准备输出一幅修改图。启动autocad,打开图纸,下达完输出命令之后,我起身到共享复印机处取图,结果是不见踪影。问行政人事部是怎么回事,小彭答,是复印机挪动了位置,数据线不够长,需要买新线。我紧接着追问什么时候能买回来?小彭说得打报告要钱,而报告还需老总批。我发火:“报告打了没有?有没有人跟进这件事?工地等着用图,你们知道不?”小彭是湖南人,现在同我住一个宿舍,见我光火就不再说话。我则更加恼怒:“报告需老总批,我帮你们催!”一顿莫名之火烧得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回到电脑前,怔怔地瞧着电脑发呆。我想起了孙苦学电脑的事。我学电脑比他早一些,自然成了老师,他几乎是缠着我学。不独我,他是逢人便问,规划测绘院的肖院长是他的老师,肖院长的夫人是他的老师,他自己的女儿(正在上武汉大学)也是他的老师。他学电脑真有股拼命三郎的劲头:通宵达旦、废寝忘食。饿了啃方便面,渴了喝自来水。有了丁点儿进步,喜形于色,好像中了头奖似地立马讲给你听。碰到难点,半夜三更,一个电话把你吵醒;纵是刮风下雨,非要你当面给予解答。他边学边干,硬是在短时间内掌握了电脑绘图和计算,并用于工程实践。他的聪明与勤奋,可见一斑。
行政部的韩军勇(网管)过来了,见我发怔,轻轻地告诉我,网线已经连上了,可以打印了。我才回过神来,输出图纸随即上了工地。
四
来到工地,我像一匹发疯的驴,野性十足,到处乱窜,只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搞得自己精疲力竭才罢休。
下午,一上班,我便主动统计想洗澡的人员名单,统计完之后,又跑到行政部,让小彭安排车。小彭安排好了之后便告诉我,车于晚19:00从公司门口出发。晚间与大家伙儿去了一个叫喜来旺的地方,浴室内很暖和,水很热也很干净。我专门在水池中泡了个澡,直泡得浑身毛细孔张开、遍体通红,几天的疲劳悉数消除。在回家的路上,同行者高高兴兴,有说有笑,我身上也感觉舒适多了,但心头仍有磨盘压着释然不了。
孙郎去了,痛折股肱!其方美酒,醉我几时休?原谅我,在天津,路太远,只能以此悼。
(李金山2007年11月28日于天津市宝坻大扬庄)
-全文完-
▷ 进入ljshhbsz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