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里村有个叫孙成田的人，为人忠厚老实，除了务农外，就靠编点柳筐贴补家用。他非常想有个儿子，谁知妻子一连给他生了四个女儿。在他四十岁的时候，妻子才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他欣喜异常，对天说：“感谢老天爷，我们孙家终于有了江山了！”并给儿子取名叫放心。

小放心生得聪明，长得俊俏。成田看着生龙活虎的儿子，笑的成天合不拢嘴。那真是搁嘴里都怕化了。

放心在父母、姐姐们的溺爱、呵护下长大了。谁知不但没成才，反倒长成了一棵“歪脖树”。下了学后，一不学做工，二不下地干活，而是成天在外东游西逛，不久就沦为小偷。成田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先是苦口婆心地劝，然后是怒不可遏地打，最后是无可奈何地哀求。放心不是置若罔闻，就是没改几天再故伎重演。

一天，吃过晚饭后，成田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已经褪色的镂花小窗，语重心长地对放心说：“这扇小窗是用红木做的。是咱庄上传奇留给我的。提起他，村里上了年纪的人没有不知道的。想当年，他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他是他家的独苗，那可真是娇生惯养啊。他长到二十多岁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了。偌大的家产落到他一个人手里。从此，他伙同一群狐朋狗友，成天吃喝嫖赌，骄横跋扈，横行乡里，不干一点正事。不到几年，就坐吃山空，所剩无几了。老婆孩子也离他而去。在我十八九岁的时候，他就穷困潦倒，病倒在床上了。村里人无不骂他，都说他罪有应得。只有我见他可怜，经常给他送水，做饭，照顾他起居。他十分感激，临死的时候，送给我这个小窗，说这是他剩下的唯一财产。我不要。他哭着说这不是用来答谢我的，是要我告诉后人的。孩子，前车之鉴呀！你爹我这辈子没什么万贯家产，就靠本本分分过日子。这就是我们的江山。爹妈生了你，不指望你养老，只希望你能善始善终。干那些对不起祖宗，也对不起自己的事来，到时候，后悔可就晚了……今天，你如果听进去了，我就还有你这个儿，如果听不进去，从此就甭回这个家了……”成田说到这里，激动得泪流满面。放心眨巴着眼睛，瞅了瞅爹，一声不吭地走了。

成田原指望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能打动儿子，谁知从这以后就再也没见放心的面。放心娘哭着数落道：“光给你生闺女那几年，你嫌俺肚子不争气，给你生了儿子，你又把他气跑了。你这老不死的，鼻子臭也不能割掉扔了呀！”

“哎！人都说无仇不成父子。看来，我可真是生了个仇家呀！”面对不争气的儿子，他是欲哭无泪。

五年以后，放心回来了。不仅带来了许多钱，还带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大姑娘穿着很轧眼，惹的全村人都来看。

放心放下一大堆礼物说：“爹，娘，我回来了。这是你们的儿媳小暖。”成田看着又长高了的儿子，心里又喜又忧，当着儿媳的面，也不好再问什么。边闷在一边吸烟，边思索着什么。

放心回来以后，整天不是进城大宗的购物，就是两人勾肩搭背地去南河的沙滩上打拳。他们古怪的行踪招来人们的议论。成田老两口更是提心吊胆，心里老有着一股不祥的预兆。一天，成田故意为放心换上一身新衣裳，然后要他去集市上买只鸡来。天没响，他就回来了。不但拎着鸡，还拎着一条肥羊腿。成田见了，气得差点吐出血来。他不再说一句话，出去找到了村支书，也是他本家的一个兄弟。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要他给拿个主意。支书听了不相信地说：“你别往自家头上扣屎盆子了。我那侄子生得白白净净，一表人才，咋看也不想那种人呀。”成田见他不相信，就把这几年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支书听了，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么着吧，你让嫂子炒几个菜，我领几个本家兄弟去坐坐，摸摸情况再说。”成田听了，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回家张罗去了。

一桌丰盛的农家菜很快做好了。支书坐在上座，下面有几个本家兄弟陪着。酒过三巡后，支书开口对正端菜的放心说：“放心哪，听说你在外面学了两手，今天咱这儿没有外人，你老叔就考考你。”说着，一拍胸脯，“这儿，有一个钱包，贴着心窝儿呢，看看你有没有能耐给拿了去。”支书话音刚落，小暖笑了一声说：“叔呀，这样的小事，还用得着他？”说着，就腆着已隆起的肚子，过去为桌上的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后就退到一边去了。

酒足饭饱之后，支书边朝外走边拍着成田的肩膀说：“这俩孩子不挺好的吗？哪有什么异样呀！别疑心疑鬼的了。”

他们一行人刚走到院中心，只听小暖从屋里走出来说：“叔，您的钱包。”

支书慌忙摸了摸胸口，钱包果然没了。不仅大惊失色。没见这个丫头近前呀，她只不过倒了几杯水，而且离的还那么远。支书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边颤抖着手接过钱包，把成田拉到一边说：“哥呀，咱家出‘能人’了。你说的那些事情，肯定只是冰山一角。这事我可给你拿不出注意，你思量着办吧！”说着，就逃也似的跑了。

送走支书他们，成田回来又喝开了闷酒。支书都不敢管这事了，自己必须得那出个主意来，一来救这个家，二来救儿子。

第二天，村里呼啸着来了几辆警车，然后就把放心抓走了。放心被两个警察抓着，边朝外走边恨恨地说：“爹，虎毒还不食子呢！你……”

“到时候你会明白的，这才是你的生路！”成田铁青着脸，望着天说，“你安心地服刑去吧，你媳妇有我们……”

儿子被抓走了。放心娘号啕大哭：“人家有送儿子去当兵的，有送儿子去上学的，哪有送儿子去蹲大牢的呀！”

“干这种事，早晚有进去的时候。你不去送他，难道等人家抓去杀头吗？”成田重重地坐下说。

放心进了监狱后，成田几次地去探望他，为他送衣送钱。可放心总是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一天，成田同小暖又来探望他了。成田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放心，你媳妇为你生了个儿子，你给他其个名吧？”

放心看着小包被里的儿子，那种做父亲的责任感和血溶入水的父子情终于从心底迸发出来了。他看了看日渐苍老的父亲，终于低下头来说：“你是他爷爷，你看着给起吧。”等父亲出去后，他又对小暖说：“爹娘的年纪已大，家中的活儿你要多干点。”

通过一年多的接触，小暖早被公公的纯朴和凛然正气所感动，也在想法帮丈夫改过。听了故意说：“咱儿子长大以后，也继承你的衣钵算了……”

“休再提此事！”放心打断她的话，痛哭流涕地说，“就叫儿子叫彗慧吧。聪慧之字，后悔之意……”

一年之后，成田收到儿子减刑的通知。成田捧着通知，如同看到了儿子的新生，激动地望天而泣。

两年以后的一天，监狱派专车把放心送回家了。惹的全村人又都来观看。成田见了，心更是提到嗓子眼上。谁知监狱领导拉着成田的手说：“你儿子通过这几年的改造，不但痛改前非，而且还学得了一手绝活。经过各方面的考核，他已被国家的一个重要部门录用了。我们这次来，名义上来送他，实际上是来保驾护航来了。时间比较紧，明天他就得去单位报到了。老大爷尽管放心，他已有一棵‘歪脖树’长成‘栋梁’了……”

监狱领导的一席话，说的成田又惊又喜。他真有点不相信儿子会改变得这么快，为探虚实，几天以后，特意派支书前去打听。支书回来后对成田说：“大哥呀，这回你就放心吧！果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果然是在一个重要部门工作哩！光岗哨就有好几层，我哪能见上他！咱家这回真出能人了！”

几年以后，放心寄给家乡一笔巨款，说是叫建小学教学楼……

学校建好后，成田被聘去在传达室上班。看着崭新的教学大楼，成田又激动得老泪纵横：“这才是我们的江山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