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烟火
i can’t love you until i give you up!
——《纯真年代》
北方开始变冷的秋天,干燥的空气,车窗外飞过的一棵棵寂寞梧桐。耳机里,王菲反反复复地唱着:眼泪还没掉下来,已经忘记感慨。到音像店去买《纯真年代》的影碟,不是因为我喜欢的演员丹尼尔戴或薇诺娜赖德,只是想看看电影中的艾伦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因为我了解《纯真年代》一直是通过它的电影原声磁带。在寂静的午夜,倾听十九世纪的纽约。
优雅而浮华的上流社会,男主人公 纽兰特亚契以一种低沉`隐忍而又不安的声音出现,他压低了嗓音向未婚妻和周围的人问着好,就像他抑制了自己对生活的态度而屈从了整个纽约。然后是他的未婚妻梅未兰快活的回应。清脆动听的嗓音,却又有那么一点矫饰和做作,如一颗精雕细琢人工制作的珍珠,缺少天然的灵动而无法触及人的心底。她向他介绍自己的表姐艾伦奥兰斯卡伯爵夫人。于是,一个声音出现,成熟富有磁性,带着淡淡的伤感。繁华而空洞的城市里,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在与彼此擦肩时感受到了温暖。他们是整个上流社会的异类,像两株徒劳地伸出蔓藤求索自由的植物,散发着辛辣的气息。但是最终,他们选择了放弃。
不会忘记艾伦对纽兰特说的那句话:只有放弃你,我才能够爱你!
想起那首“泛滥”了大街小巷的[盛夏的果实]。关于回忆与忘记。歌词剔透,令人心恻然。莫文蔚,一贯慵懒散漫的声音,唱着爱情的空洞,曾经以为即使爱情终会远去,记忆也可以像影子一样形影不离,所以那么勇敢决然有无奈痛苦地选择了放弃。当一同坐看云起时的纯真年代变成了额角的银丝,记忆早已化作没漫天的烟火,绚烂地绽放,寂寞地凋落。
在音像店发现一张蒙尘的cd,封套上的蔡健雅有着微微卷曲的长发,自由落拓的笑容,干净明亮的眼神。cd的名字叫做“纪念”。空气里正飘着这首歌:“那一瞬间/你终于发现/那曾深爱过的人/早在告别那天/已消失在这世界……”仿佛不经意间,那么清晰而细腻地唱出我们的都有的伤感。记得和遗忘的,想念与告别的。用风轻云淡的声音记载那些逝去的爱恋,然后在所有听者的心底找到深沉的回响。浅显的句子,绽放出余香悠长的花朵,静静地摇曳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终于看到了艾伦,在喧嚣与浮华中抗争,从狂热与冷漠中逃离,寻找平淡而真实的幸福。最后,是无可挽回的别离。因为放弃,纽兰特愈发地渴望艾伦,渴望纯粹的爱情与真诚的理解。但现实是张荆棘编织的罗网,他们一次次地相遇,又一次次地错过。很多年过去了,纽兰特再次来到窗下。玻璃反射出的耀眼阳光划过他已经苍老的面庞。久久地凝望,静静地等待,忽然他站起身,渐渐远去……
白驹过隙的岁月里,沧海桑田的人生只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只有记忆深处的码头边,那永远鲜活的身影,会像一粒荧火,点亮整个天空。这就足够。
曾深爱过的人,早在告别的那天,消失在这个世界。那首叫“纪念”的歌,唱的是放弃。只有放弃你,才能够爱你。在这里,放弃,却已成为一种悠远而深沉的记忆。
把看过很多遍的影碟再次翻出来。[半生缘],[胭脂扣],[滚滚红尘]……昏黄的月光,模糊的灯影,不同的故事,却有着一样苍凉的底色。[胭脂扣]的结尾,风烛残年的十二少脚步踉跄,哀哀地呼喊,如花,等等我。但我更喜欢李碧华书中的处理:“我”和如花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十二少,我惊喜地呼唤着他,而如花却在此时决然地转身,消失在她“过期居留”的世界。他曾是她灵魂最深处的幕布,华美而脆弱。她用生命等待过,却只看见里面的废墟。不思量`自难忘的怀念其实早已枯萎,她也不在需要尘满面,鬓如霜的相逢。——铭记,遗忘,坚持,背叛,等待,疏离。
看透了风景的眼睛,连回忆都可以放弃。
下雨的午后经过一家书店,玻璃橱窗里摆满了杜拉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作品被喧嚣甚至张扬地提出,一直推介到近乎媚俗。无论是她的书还是由书改编的电影,我都只看一次,因为无力承受。断裂破碎的句子,冷静而忠实地记录着寂寞的伤口,寒冷到令人感到陌生的悲伤。但是顽固地记住了[情人]里那个瘦小的法国女孩。她的麻花辫子,旧丝缎裙子,凄艳的唇膏,花朵一样的身体。空荡荡的房间里,绝望的眼神渐渐黯然,杜拉斯在这里写到:“外面,长日已尽。”
爱,然后放弃,有时回忆的烟火映出透明的泪水,有时什么也没有剩下。想起张艾嘉的[心动],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让人回忆起年少的岁月,甜美脆弱的情感,散落在往事的角落。狠狠把你忘记,这样的洒脱与果敢,很多人却做不到。忘记了,然后可以活泼绚烂地生活;记住了,也许要继续在日常的细节里磨蚀生命。但是在放弃之后,遗忘之前,我们还是愿意抓住一些曾经,在孤独寒冷的冬夜,点燃记忆的烟火。爱与悲伤,在那一瞬间都幻化成奇异的色彩,忽明忽暗,仿佛在表达最后一次的含义。这世间,其实没有什么可以永远停留。时间的阴影,那犀利的光芒,足以击败一切的抗争和反叛。
所以,为爱,有人坚持,有人放弃。往日班驳,有人记得,有人忘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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