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叶子上的话十岁而歌

发表于-2008年05月16日 晚上10:09评论-1条

“一片…两片…三片……六片…七片!”我已感到了风中的丝丝凉意。这很残酷,因为这将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序幕。我看着并默默地数着在风中轻颤的七片叶子。那叶子上写满了我的痛苦与欢乐,无奈和期待,恐惧与坚强。从我的心底想来,真希望有谁能读懂它……

第一片叶子

我感觉到了一阵挤动。突然间,我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推了一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冰冷的空气即刻裹住我的身体,我颤动着,感觉冷极了,也怕极了。陆续降临的兄弟压住了我,将我挤进了一个角落,闷得透不过气来。就在我难受得似火烧般时,上面传来了一阵不安的悸动。抽搐一直传递到我的身边,仿佛有种不祥的预兆,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安。

恍恍惚惚中,朦胧地就睡了过去……梦中的我仍躺在妈妈的怀中!突然间,剧烈的震动搅醒了我的好梦。象是兄弟们发出的信号,这信号极其恐怖,极其惊悚!伴着阵阵咬啮声,似有一阵凉风穿过我的身体。兄弟们正在被吞噬,血腥的现实兑应了那恐怖的预感。我屏住了呼吸,唯恐弄出一丁点儿动静,让他们发现。过了许久,一切的一切渐渐归于沉寂,如死一般的沉寂。

顺着一片狼籍与另外两个兄弟爬出了这死亡之地。渐渐地睁开了眼,发现身上竟长了一对小鳍,黑而大的眼睛,似极小的鱼儿。在树枝上我们脱去身上的皮,那皮儿像绳索般挂在树枝上。我攀在皮的上面晒着日光浴,不停地踢蹬晃动。一会儿,我的身体变得硬实些了,也可以活动了,就顺着皮落到地上。猛然刮起了一阵风,一个兄弟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我现在身体只有两三个芝麻粒一般大小,还很弱 。必须尽快找到松软的土地挖个洞进去, 不然就会在寒风中被冻死。

我疲惫地在寻找着。另一个兄弟这时也奄奄一息了!而在他身前就是一大片松软的土地。忽然间想起了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为什么我一来到世界上您就不在我身边?为什么我的兄弟一个个就这么死去?我还记得您的声音,朦胧中是不是您告诉我找一片松软的土地钻进去。我就要进去了!妈妈。

第二片叶子

我真的不知道黑暗竟如此漫长。我累极了,身体已没有了知觉,只是木然地向下钻去,身上也裹满了一层黏湿的泥。仿佛我不属于这个寂静的世界。静和不断舞动的黑色就要吞没我的身体,像是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恐惧中颤抖着。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只知道在昏睡之中又回到了妈妈的身旁。没有那些陌生的家伙带来的那血腥的屠杀,没有风带来的灾难……脑海中还隐约记得,一个声音曾告诉我:只有将自己置身于漆黑一片,无声无息的地下,你才是安全的。我终于挖出了一个小洞,趴在中间,仿佛闻到了甘露的味道。原来是树的根须!我就过去吸吮着美妙的汁水。才开始注意到四周除了黑暗便是潮湿的泥土!我紧紧地蜷缩在一个角落,心中对黑暗的恐惧愈加增强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住整个小洞,把我包裹起来。这时所有的思念全部涌了上来。妈妈,妈妈你到底在哪里啊?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孤独地在地下呢?我害怕黑,我怕我会永远呆在地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第三片叶子

我真的不知道思念的力量竟如此巨大,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告诉我:

根儿甜一甜,光阴过一年。根儿甜三甜,蝉儿能上天。

我旁边这根中的汁水已甜了三次了。心中早已充满了对外面那阳光灿烂的世界的渴望,充满了对妈妈您的思念。妈妈你在哪?会不会在外面等着我?我挖掘着头顶的土块,储存到一堆。然后把它与那个根须中胀起的水混合成泥糊,再用力地压上去,把它挤进干土的缝隙,成为可以爬上爬下的坚实的梯子。我已学会从无尽的黑暗中慢慢的摸索自己的路了。想到这,趴在“天花板”上的我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您。思念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向上挖掘的劲头更足了。到了离地面还有薄薄的一层土的地方,似乎都能感觉到外面那个令我憧憬的世界了。

洞里极闷。坑道壁冰冷地泛着水,估计暴雨就要来临了。忽然间,大地颤抖了起来。剧烈的震动仿佛要劈开我的“天花板”!我赶紧顺着洞壁滑下来,免得被渗下来的水濡湿。在“休息室”里,照样地感受到了滚滚而来的雷声在空气与大地中产生的震动。仿佛要摧毁我的小屋与我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连绵的震动中,暴雨好象下了一个世纪。坑道壁依然在冰冷地泛着水,它好像很欣赏自己奏出的音乐,“啪嗒”,“啪嗒”。在阴暗潮湿的坑道里,设想着外面的七彩世界。搭配着大脑中每一丝色彩,使得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期待。

第四片叶子

终于到了击碎这带给我黑暗的土层的时间了。我用力地捅破了它,刹那间一道白亮的东西击碎了所有的黑暗。这就应该是我梦寐以求的光明吧!它是那样的亮,仿佛在那一瞬间就能灼伤我的眼睛!过了好长时间,我的眼睛才适应了这光明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令我惊叹。一颗调皮的露珠正好打在了我的头上,草地泛起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柔软的枝条是如此多娇,在风儿的邀请下跳起舞来,展示她婀娜的身段和细腰;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树上,透过绿如翡翠的叶子给所有生物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光。

凑到镜子般的露珠旁想看看自己:身上竟裹满了泥浆,象个泥猴儿。妈妈是那般的美丽又能飞翔,为什么我既没有翅膀又是这般模样?我的翅膀呢?我攀上了一棵小树,俯瞰着出来的那个洞口,想寻找我的翅膀。这时却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几乎让我跌落下来!噢!背上的皮裂开了一个大缝。我极力地挣扎着,想挣脱这泥一样的“衣裳”。我把背拱出大缝,从这副皮中探出头来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用坚硬的前爪撑着旧皮努力地想要挣脱出来。仿佛有团胶粘在我的背上,任凭如何踢蹬也挣不出来。于是我扑腾起来,一下子从树枝上掉下来。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马上落地。我再次对着身边的露珠看着自己,那泥猴般的模样已消失了。换上的是一身淡绿色的衣裳,还有一对让我梦寐以求的翅膀!

我慢慢地爬上大树。看着下面随风摇晃的旧壳,不禁想起了刚才对它的抱怨。其实真不应该。许久以来正是它,默默地保护着我的翅膀。

第五片叶子

暖和的阳光沐浴着我的身体。渐渐地,我的身板硬朗了,充满了力量。于是我朝着树梢一步一步地爬去。树上的景致愈到高处愈加美妙,树下看到的那平静的模样眨眼间不见了。一阵微风吹过,我正享受着习习的凉风吹在身上的那种惬意和自在。忽然发现身边竟有那么多的叶子,一丛丛地聚在一起,好似一个个精灵在风中舞蹈;霎那间,叶子好像又成了一个个小吉它,经过风的弹动,不停地奏着“沙沙”的音乐;叶子渐渐平静了,但还是被风的余力推动着,波浪滚滚的海抖动着绿色的水波一直“涌”到我的脚前。多美呀!这美景几乎滞留了我的脚步。但一直吸引我的既不是树中流淌的“波浪”,也不是树下看到的魁梧的身影,而是树梢尖儿上的风景!我继续向上爬去,沿着老树笔直的躯干,顺着枯藤盘桓的臂弯我一直爬上了心中期待的“巅峰”。

看着四周起伏不定的林海,包容着鸟儿像妈妈抱着孩子;看着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乘载着小船像妈妈托着孩子。这又让我想起了母亲!妈妈,妈妈,我在用最大的声音呼唤您。我大声地叫着,发泄着,发泄着囚禁多年的郁闷,发泄着改头换面的狂喜。

第六片叶子

阳光下的日子是如此的灿烂与美妙。我全身心投入到对太阳的遐想:太阳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湖波闪着金色的光芒是他杯中的饮品;湖边的柳树低垂着头仿佛是他的侍女。披散着柔滑的青丝,立在旁边等候着召唤以便随时送上一盏清凉解渴的茶。想到茶,我也渴了!于是我把嘴扎进树枝中,大口大口地喝着,这是我的甘露。

忽然想起自己有了翅膀。我要飞着去寻找妈妈!振动着翅膀,在空中飞翔。这的确是现实,却让我感觉是梦中一样。大地湖泊与树木都在我的身下。俯身冲向草地,掠过一棵雪球似的蒲公英。致使背后带起一阵阵白色的浪波,又星星点点地落下来,在绿色的草地上显得美极了。眼前开着一朵盛开的花儿,像是抹了胭脂,白里透红,还挂着露珠。这真让我留恋而不舍离去……我又穿梭在了林中,刚才那花里丝丝缕缕的粉色已深深印在我脑海中。想一想,真是回味无穷!我渐渐疲乏了,又累又渴,于是我停在了一根枝子上,吸起甘露来。有一些蚂蚁来到了我的身旁,不时地想喝到我的甘露,我就请它们过来共享这老天的赐予。哪知道这些家伙竟是强盗,开始只是嘬几口,后来竟想要赶走我---这个井的主人。这些强盗不但争抢我的甘露,甚至还撕咬我的翅膀。真贪婪啊!我不屑与它们争斗,更不屑如此糟蹋这美妙的时光!

第七片叶子 

黄昏的晚霞在渐渐抹出的灰暗中褪去了最后一丝光彩!夜轻轻地来了。每到此时,我心中都会泛起一丝恐惧,疑心地下那死亡般的寂静和黑暗会又一次笼罩我的身体。而夜,却并不是那般黑,像一片薄薄的纱幕遮住了天空。我也能透过这层纱幕看到星星和月亮,月亮是那般的弯,俏丽的身影勾起丝丝回忆;星星是那般的亮,可爱的躯体映出点点光明。

心中充满了对月亮和星星的赞叹,于是就引吭高歌。这时一位美丽的“姑娘”被我的歌声所吸引,款款地走来。她头顶有一块绿斑, 如一颗翠玉;身上有一种我所熟悉的味道。我们两个交住触角,又羞得跑向两边,但仍不时地回过身来看着对方。我们两个都沉浸在了爱河之中缠缠绵绵飞舞在空中……

看着她把孩子们产进在树枝上预先扎好的小洞中。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一棵树枝上,跌落了下去。我飞到她的身旁,只听到她喃喃地说了一句:“给···孩子们···唱歌!”便再也不动了。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永远找不到妈妈!

我在高声地歌唱。为了母亲,为了她,为了还未出世的宝宝。所有的一切了然了:原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原来以为是母亲的声音,却是父亲的歌声。我唱着,唱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嗓子越来越嘶哑,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看着孩子们拥挤在枯枝上的洞中,我明白这正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厄运与黑暗,即将包裹住他们。而我却无法给予更多的帮助。我的心力交瘁·倍受煎熬。世界仿佛在旋转,我努力地想要挥动翅膀,但翅膀好像不听使唤,纹丝不动,我跌落在了地上。

突然感到一阵撕咬,昏昏然中看到了翅膀从我的身体上移开。原来是无数只蚂蚁在搬动它,身体之上也爬满了蚂蚁和其它小虫儿,看来我将成为它们抵御寒冷的美餐了。这一刻,对于死亡我好像并不恐惧了!相反我却感到一丝欣慰,如果我化为土壤,希望花儿能更鲜艳!如果我成为美餐,希望它们能在美好的世界去领略更多的灿烂时光!

寒意已经彻遍了我的全身,裹住了我的心脏。我依然在望着,这写满我痛苦与欢乐,无奈和期待,恐惧与坚强的七片叶子。它们在风中剧烈地颤着,似乎在和我告别。我终于要走了,再最后数一遍它们吧。 “一片 … 两片 … 三片 ……… 六片 … 七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小虫唧唧,鲜花绽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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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箫竽 | 荐/箫竽推荐:
☆ 编辑点评 ☆
箫竽点评:

诗性语言的散文,很美!我记得沈从文先生是一个对于情景描写很细腻的人,观察入微,表达出自己心中点点滴滴的情感!朋友,对于从文先生的文章一定也看过吧!

文章评论共[1]个
十岁而歌-评论

多谢萧竽大哥的点评!沈从文的文章我虽看过的不多,但却很喜欢!对我的影响也挺大的。at:2008年05月17日 早上8: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