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
星期天上午,她一手一块抹布擦着地板,地板上的灰尘聚集在一起,心里的结也拧得抱了团。“我们离婚吧,”说完她侧头看玩着游戏的正阳,期待着他有所震动,可是没有,他好象没有听见,继续手里的游戏,没有丝毫地停顿。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许,是该分手的时候了。时间真是块质量极差的橡皮,以往的岁月被它一点点擦拭过,无论悲喜,总还会留下些许的痕迹,却不足以让你悲让你喜了,只有无限的怅往。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这是吵架时正阳常说的一句话,问她,也是在问他自己。不管问谁,他都不会改变了。
以前以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其实根本不是,未婚者一定要切记这一点,如果只有你们两个人在这座城市,就有可能相互依靠得多些,当然也不排除两人做鸟散状;如果只有女方的父母,也还好些,毕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如果单男方父母在,似乎也好些,女方没了靠山打了架就不会动辄跑娘家,或是性子软一点也就将就了。当然,也不是说双方父母都在就不好,其实只要相互礼让些大都能和睦相处。最怕的就是女方住在婆家,婆婆把儿媳妇当成抢儿子的狼,又不便发作,只是时时提醒、事事计较,女方又不屑于融入这个家,更不屑于讨婆婆的欢心,于是,是非便生起来。
她埋头抹着地板,心思一点点飘远,眼前的正阳三十岁,却没有立的意思,校园里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已渐生疲态,恋爱时也没有察觉他居然是个乖乖虎,凡事都要听妈妈的。唉,她摇摇头,正阳,她不能再等你断奶了。人生最美的时光她都用在了他身上,还有他妈。
抹布堆起一小撮垃极,生活中的不如意就如这些永远也擦不尽的毛屑,不断地打扫,不断地生出,让你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散落的几根头发里竟有几根是白发,让她触目惊心,虽然知道黑发里藏着更多的白色,但眼见这白掉到地上,也很是怅然。
究竟是些什么事让她这么厌倦了?细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桩桩地发生,冷了她的心。
最近是为了什么?哦,是流产。想到那个被扼杀的小人儿,不禁悲上心头。因为不知道怀孕她去了西藏,来回的奔波和高原反应让身体变得很虚弱,看到不正常的流血后才去做了检查,孩子已经掉了。医生说还要再做手术,怕孩子流不干净会有后患,建议时下的无痛流产。
同去的婆婆制止了要去交费的正阳,一点也不避讳她,说:“做普通的就行,女人怕痛怎行?”正阳询问地看她,想得到她的同意。她的心冷得让她开始打哆嗦,这就是她心爱的男人?这就是深爱她的男人?
她又看看婆婆,她叫她做“妈”,可她是她“妈”吗?不是。她轻笑一声:“这钱报销的,用不着省!”
婆婆面无表情,正阳又看看她,然后好象下了极大的决心,去交费了。
事后正阳对她说:“我妈就是会过日子,不是针对你,你别多想。”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天,翠绿的树,冷笑:“我不怪她,一点都不怪,因为她不是我妈!”
阴冷的声音让正阳正视起她来,询问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着。
“她不是我妈,可你,是我的什么呢?”她问他,也在问自己。
因为她的坚持,她和正阳终于搬了出来,是一套很小的居室,厨房小得容不下两个人。当然也不用容两个人,因为正阳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愿做。
收拾好屋子,她泡了杯茶,是她并不中意的普耳。普耳的味道很怪,不象茶,到象是汤,说不出的滋味。
“天一冷你的手脚便冰凉,是神经末梢循环不好,多喝普耳有好处。”他总是对她这样细心,好多年没有改变,即使她已为人妇,即使她拒绝他对她的好百次千次。
他不娶,说不是因为她,也不说是等她,就只是淡淡地笑着说“不急”。
她便故意淡化他眼中的深情,欺骗自己他对自己的好只是习惯,可是,当自己选择的生活越来越不如意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再去淡化、也不想再自欺欺人。
喝下杯热茶,忽然想起要去大学同学那里送结婚礼物,虽说是二婚,但也要表示表示的。本来说好了和正阳一起,她偷眼望了望他,他那么专心致致,只有在玩的时候可以看到。
真得到了离婚的地步吗?对他到并不是厌倦,只是失望,一次次的失望,她病了他不能照料她,她累了他感觉不到,婆婆对她的苛求他也帮不上她。。。。。。
自己如果做了婆婆会不会把好吃的藏起来给儿子和女儿,儿媳妇是外人,吃了心疼;儿媳妇不舒服时自己会不会认为她是在伪装,是在给自己叫板?儿媳妇大包小包的回娘家,自己会不会心生疑窦?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笑,还没孩子呢,就想当婆婆了。
也许我们不会有孩子了,她有些悲哀。两个人曾经热切讨论生男孩还是女孩,最后达成一致是要个女儿,可是,婆婆听了便很不满地剜了正阳一眼。
也许正阳玩累了,想起来要出门,便关了电脑,问她现在要不要去同学家。
她点点头,于是两人收拾好出了门。
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美好的一对儿,正阳穿着白色t恤,同色休闲裤,运动员的气质让他很是帅气,她是黑色t恤白色运动裤,白晰的皮肤俏丽的面容,不由让人频频侧目。
从同学家出来,正阳说有事去朋友家,让她先回,她看他一眼,也不问什么,就上了过街天桥去对面马路坐车。
上了桥,她忍不住往下看去,正阳慢慢走着,很落寞很孤独的背景。忽然他转过身,看到桥上的她,挥了挥手,似乎还笑了笑。她也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想起他在她的宿舍楼下总是这样朝她挥手,她在窗前甜蜜蜜地看。而今,两个人还是一上一下,还是挥着手,而含义却大不一样了。
正阳又慢慢地朝前走,她也慢慢地走到站牌下等车来,周日出来玩的人很多,车站的人也比平时多些,她想着心事,也没觉得不耐烦。
“哟,那边怎么了?”她听到旁边的人这样说,也顺声望去,对面的人纷纷朝西边跑去,她的心忽然一紧,拿出手机就拨了个号,对方的电话响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给正阳打的。
电话一直响着,却没有人接,她着急了,恨恨地想:真是讨厌,他总是这样不紧不慢,没个轻重!
她又拨一遍,依然没人接,车来了,她看也不看,便跑上了桥,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着,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桥上迎面走过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大声说着:“那伙人都喝多了,打起来了,还动了刀子,结果把一个路过的给捅了,那人也活该倒霉啊,穿一身白那么扎眼!”
她的头嗡的一声,虽然还跑着,但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踉跄地差点摔倒。
手里的电话响了,她绝望地看了一眼,却又立马打了强心针一般,电话一通,就听对方说:“你找我什么事,这边太乱,刚才没听见。”
她急促地呼吸着,眼泪却哗哗地流了下来,只是哭,也不说话。正阳着急了,不知道她又哪里不对了,现在他做什么都是落不是,以致于不知该说什么。
她抹了抹泪,深吸了一口气:“没事儿,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正阳很意外,有些受宠若惊:“两个小时准回去了,要买点什么?”
“不用,路上小心点。”她挂了电话。
来往的行人都好奇地瞥她一眼,这个光鲜的女人哭鼻子,失恋了吧?
她整好装束,抚平心境往回走,一会的工夫,这桥走了两遍了,可心情却是天差地别,脚步轻盈了许多,是卸下了什么吧?她也知道,虽然卸下来了,可它们依然存在,就象总也扫不净的毛屑,还是得不断地打扫,只是这次,她下定决心,要和正阳一起做。
她和正阳一个在马路这边一个在马路那边,幸好还有座桥可以让两个人再次走近,会走近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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