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风再起时王彻

发表于-2008年05月16日 中午2:58评论-2条

这一带的季节总不太明朗。4、5月份最让人迷惘:是春天还是夏天啊?

毕竟这时的风,总那么清,那么爽;阳光也那么温柔,那么绵长。

一切,都不料峭,也不浮躁。都刚刚好。

襄樊是这样,孝感也是这样。

孝感是我的故乡。从婴孩成长到19岁,我把最真诚的泪、最明朗的笑都留在了那片土地上。

其实,很早的,我就背起行囊,开始流浪。

因为,命里,我注定流浪。

家人,甚至整个家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晕车晕船。他们就象被施了咒语,永远不得长久地离开那片土地。

可我,始终在这片土地上逍遥。任何交通工具都没有恩赐我眩晕的感觉。相反地,我总能在那些颠簸中找到乐趣,在那些摇晃中看到风景。

父母因此存着善良的愿望,总骄傲地预言着我是个走南闯北见大世面做大事情的人!可他们总忘了:走南闯北,就意味着无根、无助的流浪。

我习惯流浪,也享受流浪。只是,我总不敢恣意我的流浪,因为我怕把那些寄我以厚望的人为我担忧,为我心伤。

所以,19岁,到襄樊。

与孝感惺惺相望。

到如今,已过两年。

两年里,我没去回望故乡的那些人、那些事。

我不敢!

因为现在的我的生活,一片糜烂。对比于之前的那一段段年少轻狂,太多人可以对我说:失望!甚至绝望!

总觉得愧疚啊!

于是,只能在许多个徜徉的午后阳光里,我总温暖地把那些人、那些事偷偷地怀想。

那片土地上,有很多盲人。乡亲们总认为:眼盲,心就特别亮!所以那些盲人总理所当然地做算命先生,走街串巷地预示人们的未来。乡亲们把那些预言看得很重,很神圣!

特别是每个婴儿的降生,都需要接受某个算命先生的预言。我也不能例外。

满月那天,我迎来了我人生的预言。我当然是不可能知道那个预言具体是什么的,因为那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之后,我有过推测,也许,我的命里,算出的是劫。

乡亲们敬仰算命先生不仅仅因为他们能预知未来,还在于他们有办法规避未来的某些劫难。而我,命里的规避方法,也从没人告诉我。

不过我猜测,那方法,应该与外公有关。

外公是个严肃的“遗老”。说他是遗老,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就出生在那个封建社会的末梢,只因为他挥洒了一生的字句都来源于私塾先生,只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用他所受过的私塾教育来剥夺我的童年时光。

是的,他一直在剥削我的童年时光。因为,从满月到我5岁,我都被他教养。

并不是因为父母忙,也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养,更不是他们无力养。是被外公野蛮地扣留并教养。

这种扣留,于当时的我而言,无甚影响。可对于我的父系,却是一种侮辱!

毕竟,我是父系家族的长子长孙,是王氏家族最纯正的血脉传承。如此被外戚扣留,是一种及至的亵渎。

于是,王家的汉子们拿起镰刀,扛起锄头,向河另一边的外公家进发。

随后具体有什么事,我总不被告知,只隐约地知道那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流血是当然的事。三叔的头盖骨就是在那场争斗中被敲碎的。从我记事起,就没看见过他头顶上长头发。

虽然有流血,可血性的汉子们都不妥协,包括母系的。

于是,又请算命先生。

就这样的,我的童年被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算命先生瓜分成两份。于是之后的每年,我有半年的时间要在外公家。直到我6岁。

在那6年里,虽然我有3年时间仍然在父母身旁,可另外的三年时间给我的影响却远远大于父母在之后的许多年里给我的影响的总和!

因为在那三年里,我不被允许在地上爬,还不允许玩泥巴,更不允许看动画。陪伴我的只是四书五经、诗词书画。和戒尺。我的天性,就这样被扼杀。这种扼杀不局限于那三年,它贯穿着我整个的童年,还延伸到我的16岁。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很乖。因为那戒尺。即使到我6岁了,终于不再去外公家了,这种乖也没有因为父母的加倍疼爱而消失。因为那个小镇很小,外公随时会对我指指点点。虽然每次的指点都会带有父母的反感,看他依然一幅诲人不倦的样子,乐此不彼。

那个小镇,在我生命的最初的16年里,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地方,我时刻想着能怎么样提前逃离它。可事实从不因为人的设想而有所改变,我只能按部就班地等到16岁,等那一年的中考。

16岁那年,因为中考,我终于理所当然而且梦寐以求地离开了那个小镇!

在那一年的那个高中里,我开始想院墙上的牵牛花一样疯狂生长。我对着那些不熟悉我过往的同龄人不停不停地说话,我对着有一张张白净的纸写写画画。那种被压抑得久了的暴发,积蓄了我至今仍在膨胀的自大。

本来的,我进入那所学校就是全校前10名,而且第一学年学费全免;本来的,一进那学校,我的毛笔字就得到了校长的首肯;本来的,之前的16年,我就看完了连当时30多岁的优秀教师都不敢轻易看的古文。

剩下的,就是肆意张狂了。

这种张狂,不受限于任何人,包括班主任,也包括教导主任,甚至包括校长。所有人都默认我的张狂。

有个哲学系毕业的学究老把本就枯燥的政治课讲得云里舞里,而且还时而不时地说几句我深恶痛绝的孔孟老庄。于是,我洋洋洒洒地写了个2000多字的“讨伐书”,还轻易地就号召了全班同学签上了名。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校长办公室,还极其潇洒地把那“讨伐书”抛到校长正在埋头看着的红头文件上。下星期的政治课,果然就换人了。

某节语文古文课,师范毕业没多久的那个女孩漫不经心地搞错了许多句读,还差强人意地解说起成语典故。坐在第有一排正对讲台座上的我,终于忍不住,猛地把书反扣在桌面上,再忽地起身,愤然离座,张狂地开关门,直接向教学督导室走出。下次的语文课,那女孩搀杂羞涩、真诚、悔意甚至自卑地向我公开道歉。之后几乎所有的语文课前她都会把她的教案给我看,直到我不提出异议,她才照本宣科地向其他同学讲,而那时,头都不抬地看自己喜欢的书。

新千年的那次校际作文赛,我不经选拔,直接代表我校参赛。比赛时限两小时。我不带学生证不带参赛证,还迟到半小时地往赛场晃悠。我的语文老师,学校教导处长理所当然地在考场外等候。稍加说明,我还是没被取消参赛资格,又大摇大摆地进了考室。挥洒一小时,1500字的标准稿纸我偏写了2000多字,连签名也龙飞凤舞。还提前半小时交卷,然后扬长而去。结果是:那篇文字初评三等奖,复评二等奖,发到我手上的荣誉证书又是一等奖。不意外,还肆意讥讽饿评委是:竹苞。个个草包!

愚人节的那次英语课的前十分钟,我在黑板上极尽挥洒出十余行臃肿得让人罗嗦的俳句,还题为“献诗”。那可爱的英语老师来后,还十分认真地读那诗,读完后还提议全班同学一起朗诵。本来就是一件起哄的事,同学们都扯起嗓子吼那首诗。说那声音在操场上回荡,绝不夸张!那老师还不忍心擦出那些字句,使得那节课上老师不能板书讲义,只能一句一句口述。课后别班的小女生们都拿着各自心爱的笔记本记下那“诗”。

…………

所有人都对我微笑,所有赞誉都朝我身上倾倒,所有的所有都让我更加狂傲!

学习,当然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事。

毕竟也有扎实的基础,每次才两次的考试只略略地动摇了我前十的名次,不过这不足以使我警醒,也不足以让人向我提出警告。

到了高三,要分文理科,我还那么吊儿郎当的样子。当所有人都坚定了我会选择文科的时候,我又不按规矩出牌了。我选的是理科!

为此,班主任,教导主任,甚至校长,都找我谈话,要我慎重。

我给出的理由让他们瞠目结舌,我说:选择,是弱者的避风港,真正强大的人,走任何有一条路,都可以到达成功彼岸!

他们,没再说话!

理科班的摸爬滚打,高考的日日临近,我终于开始力不从心。

我知道,我错了。

可我仍自我安慰:即使我站在世界的最低点,我依然傲视群物鄙俚一切。

可2006年的高考后,我开始鄙俚我自己。

一切的价值标准都在那一场考试中轰然崩殂。

我偃旗息鼓地离开孝感,来到襄樊。

一个比我读过的小学,初中,高中都要小的三本院校。

把行李扔在破旧的床板上,送走迎新的学长,关紧门,噙着泪,开始唱:

风再起时

默默地这心不再计较与奔驰

我纵要依依带泪归去也愿意

珍贵岁月里寻觅我心中的诗

风再起时

寂静夜深中想到你对我支持

再听见吹呼里在泣诉我谢意

虽已告别了仍是有一丝暖意

我浮沉了十数年

在星空里闪带着惘然

请你容我别去前

赠出这阙歌来日某天再相见

但愿用热烈掌声欢送我

在日后淡淡一生也不错

那暖暖双手最后可永远伴我

何用再得到更多

仍没有一丝悔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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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 | 荐/文清推荐: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风再起时,
曾经的许多往事,
却不能随风而去,
依然记忆犹新.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感谢您对散文版面的支持,晚上好!at:2008年05月16日 晚上9:36

素月冰心-评论

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王彻 回复】:我不这样认为啊!我现在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因为^-^ [2008-5-16 22:43:01]at:2008年05月16日 晚上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