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地震的中心是汶川县,离我们这观音菩萨所保佑着的遂宁还很远。我相信很多人比我更清楚。有的人更清楚,汶川县离我们这里很近,不但同属于我们四川,而且仅仅隔着一个小小的成都。
当我们一家如往常一样的关了门面回家去吃饭的时候,学校里的操场上人已经密密麻麻横七竖八地摆满了遂宁八中的水泥操场,我看了很是觉得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于是忍不住大声喊道:“不会地震了!”没有人理睬我,我相信有人心里暗骂我想出位。
爸爸妈妈先进家门,此刻已经忙开了。我和老妹则在网上看了些新的信息,到家就把这些信息传达给了老爸。老妈一边端出饭菜,一边埋怨老爸如此关键时刻还有心思看电视,说要不是老爸不会开我寝室里的电视而客厅的电视坏了就已经打开了。我不以为然道:“怕什么!我们在一楼即使地震来了再跑出去也来得及。”老妈不放心地道:“人家都全部到操场上去防备去了,只有我们一家人还在家里。”我安慰她道:“没有什么的,地震的中心又不是我们这里,我们遂宁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大的地震的。”妈妈又道:“快点吃,吃了我们碗都不洗就出去。”“我来洗,真没有什么的!”我说得好听,结果后来还是老妈洗的碗。后来我还玩笑地对妈说:“妈,我是不是说得好听呀!我说我来洗碗结果还是你洗。”老妈慈祥地笑了,老妹笑得更凶。我又道:“其实我还是有功劳的,我让老妈不害怕了。”
吃罢饭,我本来想骑着我的破摩托载着老妹去遂宁城看看的,但老爸特别反对说这样的时刻出去看人心惶惶的,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就作罢了。我其实真的一点都不怕,我甚至敢在家里呼呼睡觉,但是我想老爸老妈老妹一定不会同意的,也就没有去徒劳地努力。
老妹特想去城里看看,因为她看到网上有一张图片好象是遂宁犀牛堤的,那里聚满了在堤边防备地震的人。老妹特想发一张有价值的图片到网上,其实她今下午接了一单外照就应该是不错的图片,照的是我们仁里的粮库震后的情况,算不得多厉害,但也称得上是触目惊心,屋瓦一片狼籍,有的地方墙也断了。受她的影响,我也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但我想在这时候不让家人担心是更重要的。其实我也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用手机照了一家人的旧房子部分跨塌的照片,上面还有人在清理战场。那是一间有围墙的旧平,地上的砖头乱得一塌糊涂。但我又觉得这图片没有什么价值,看上去象是他们在拆那旧房子,倒不如学校的瓦房被震出十几个大洞来得震撼,我甚至觉得该拍下当时学生在操场上的无奈聚集。现在学生都在家了吧?我可不想他们再在操场上这样,所以没有拍下来也无所谓。
收拾好一切,老爸和老妹把防盗门牢牢反锁,才放心地走出宿舍楼,操场上已经人山人海了。我拿着我的手机拍那些人,就我那破手机拍出来的效果,都看不清楚人还是人了。正拍间,忽然有个女的的声音叫我:“王眼镜!”我立即听出了那是我老朋友的老婆,于是我立即应道:“哎呀,老婆子!”随后就把她调戏了一番,等我收了手机走过去可以看清楚人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大伯子站在一旁尴尬地笑着,旁边还有她大伯子的老婆和他们两小家人的儿子。我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自在,但夜已经黑得很了,虽然学校的那盏灯很亮,但是又是背光,又隔得远一定没有人看得出来。我旋即转换了话题,问我那和我一样凡事大大咧咧的老朋友在哪,结果那家伙居然还在三楼上看电视。我应声朝他家望去,果然隐隐看见彩电闪烁的光。真不愧是我的朋友哈!我家的客厅电视烂着就全拜他所赐,给我们换了一个元件修好后我们只看了一天就换了另一种方式坏了--先是关有图象没有声音,现在是一片绿光,只有最左边有屏幕的六七分之一那么宽还辨得出来人影。我正想用手机给他打电话,老爸就阻止了我,说等这家伙把驾照考完再说。于是他老婆又给我吹了一会他考驾照的辛苦……
街上空前的热闹,比过年都热闹。只不过过年是喜悦,现在人们心里是什么滋味我说不清。
门面上恰好有两张凉板椅,我和老爸一张,老妈和老妹一张,凑合了。老婆带着儿子恰好回了娘家,电话虽然不大打得通但是已经打过好几通,一切都好。老爸还是不放心,又叫我打了一次,岳父岳母都难得地在家里,一切都好,儿子很乖,现在正睡着。
我并没有什么瞌睡,很羡慕老爸老妈的睡眠这么好,鼾声此起彼伏但是却没有往日的雄壮,看得出他们正警觉着。老妹还在忙着上网,一边看新闻一边帮那些学生们把照的大头贴上传到网上吧?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电话信号很不好,给网友的短信发不出去,电话也不怎么打得通。我看了好几十遍手机终于绝望,于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着。
十二点,忽然听到卷帘门一声大响,接着是老爸的声音说快跑快跑。我连忙翻身一看,老爸老妹都已经跑到了门边,卷帘门那时正关着,我其实当时不是以为地震了而是以为装着家里那两台营业用的照相机的包给贼提走了。我那时其实做着梦,梦见我正要拔掉别着一块吊在楼房半空墙壁的巨石的机关,那石头正要往下掉。还好不是美梦,不然我找谁去赔?我也跟着爬起来跑出去,接着是老妈。老妈每天总是很辛苦,所以她一定是累了,她这么担心却还跑得最慢。
站到街上,街上依旧热闹,并没有什么异样,没有地震也没有小偷,打麻将的人儿已经投入地玩着。原来不知道是谁拉了谁家的卷帘门老爸虚惊一场。站了一会儿,一家人又进了屋睡下。
四点多的时候,真的地震了,持续也不过几秒钟吧,也不是很厉害。隔壁的超市老板抱着她的小孙孙正在给人们讲她是如何的警觉,说她一感到有情况就立即抱着孙孙冲了出来。她爱她的孙孙那在我们这条街是出了名的,因为她的儿媳妇儿没有奶水,她就到处找起中草药来把自己的奶水发出来给她的孙孙吃。我老爸曾经问过她到底发出奶水来没有,她肯定地说有一点。但是我想也肯定不多,因为我后来听说她跑很远去端奶水多的熟人挤出来的奶。
隔壁的那个同行正在准确地报时:四点十二分。这个同行,也是有幽默故事的,她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吧?但是她为了逮住到手的生意却不惜冒充我六十岁的老爸二十岁的女儿--我妹妹。因为我家相馆是仁里的老字号,而我们又是河东新区的老居民,老爸又是退休教师,而外和另外一家的老板都是半路出家的新来的。顾客多会冲着我老爸的面子来,有时候误进了他们的相馆,问他们这是不是王老师家的,他们就打马虎眼。有次那个开文具店兼相馆的朋友还聪明点,说是我老爸有事出去了他在帮忙。而这女老板运气不够好,遇到个爱刨根问底的主儿,说:“你是不是王老师的女嘛?”女老板一时想不出妙的招数来,就硬着头皮说是。那人又问:“王老师的女没有你这么老哦?”女老板答:“结了婚自然要老得快点嘛!”我郁闷,这哪跟哪啊?我妹妹才二十呢,这也可以冒充?
站了站了又没有再震,我说反正不能睡就上网吧。一看网上,下午那篇错发到杂文版被退稿的《5月12日地震中》居然没有被再次退稿,并且被评为推荐文章了,我简直是有点惊喜。这可是我重出江湖后的第一篇推荐文章啊,而且被退稿的时候,我确实也觉得我当时写得又杂又乱又没有中心,被退稿那是必然,只是辛辛苦苦敲键盘敲的有新闻性质的文章退稿,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遗憾,于是想看看退稿原因,老编建议我投散文,原来我写得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以投散文?人真是应该多学习一点,连杂文散文都分不清,被退稿真是活该。
看看门外,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些亮了。地震之夜已经安然度过,发了文,我要出去走一走,呼吸一下宁静美好的早晨的新鲜空气。一切都会过去的。
写于2008·5·13凌晨6点
本文已被编辑[烈酒红袖]于2008-5-13 6:15:4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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