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事业,离不了酿制甜蜜的人。甘蔗收获的季节,傣乡的人们为收获甘蔗忙得不亦乐乎,汗流浃背无所谓,稍有不慎易被甘蔗划破手指或戳破脚踝。砍一天的甘蔗,不及沐浴辛苦劳累,男子汉忙着请工装载甘蔗,妇女们则忙于杀鸡宰鹅、生火煮饭,招待甘蔗辅导员和驾驶员等贵宾。当心甘蔗砍好后,领不到交售甘蔗的甘蔗票,不能及时将甘蔗运出销售糖厂,会导致堆放在田地里的甘蔗发生损耗而重量减轻影响收入。所以,每逢榨季,甘蔗辅导员和驾驶员便成了吃香喝辣的人。
一段时期以来,霉气太重,手头挺不顺,几乎逢赌必输,盼不到幸运之神的降临,朋友邀约去傣乡运甘蔗,就跟着去了。车刚停稳,一桌丰盛的酒席摆了出来,干黄鳝、糯米饭、腌鸭蛋、腌鱼、腌肉应有尽有,都是傣乡特产。叫他们不要这样,他们说:“‘干黄鳝、糯米饭、二两小酒天天干’是咱们傣家的风俗和习惯。”没喝几杯,麻将桌上“五、六筒”的影子便烟消云散到九霄云外了。
酒意正浓时,朋友悄悄约我:“走,我带你‘蹿寨子’去!”我不知“蹿寨子”何意,问道:“蹿什么寨子?”“就是采花。”“四周黑漆漆的,哪里有花可采?我又不是蜜蜂、蝴蝶。”“不但采花,还要吃花、玩花。”我更加糊涂了,以为是去打麻将,应答道:“自摸都不能,还花什么花。管它小花、大花、五梅花,老子‘天子呼来不上船’,做一回酒中的神仙”。朋友生拉活扯,没了喝酒的兴致:“去就去!”
被晚风侵袭后,头脑清醒舒服了许多,看着田坝中、寨脚旁闪烁着的点点光亮,感觉自己仿佛身处晴朗的夜空的之中,伸手便可采摘星光做成的花瓣,难以分清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天堂?原以为那些在田间地角忽明忽暗的亮光是夜游飘飞的“萤火虫”的杰作,仔细观之,又不太像,怀疑自己是不是人老昏花,眼睛出了故障?“这里可是乡村,哪有麻将可打?”我对朋友说。“打什么麻将?货真价实的木鱼疙瘩,为何不说是‘扛上花’。喏,照电筒去。”朋友扬了一下手中的电筒。“乡下走夜路,当然离不了电筒。那么多田埂,弯弯曲曲细又长,有的还没有手掌宽。”“除了五、六筒,你还知道什么。一点也不开窍。肯定以为那些忽闪忽闪的亮光,是人们手持电筒走夜路的产物。其实不然,那是傣家青年男女用电筒发出约会的信号。”“果真如此?不是在蒙我吧!应该是萤火虫。”“恐怕是‘唠来’(傣语,意为酒喝多了)了。分明是照电筒,那来什么萤火虫?”“依你这么说,采花、吃花,是去找‘罗扑少’(傣语:小姑娘)了?”“算你说对了。看来身体还是需要的,怪不得有人会说男人要到脚直的时候。我喜欢玩花、吃花,大概是受了父母的遗传,但我并非什么花都吃。玫瑰花芬芳四溢可以食用,却带着刺;苦刺花虽然带刺,食之则清凉爽口;碎米花可以食用,却干涩难咽;攀枝花好吃,得加入腌鱼、腌肉;花腰女人可食,却要看你有没有那个缘分。吃鸡要吃黑肉鸡,不要能动的就是肉,又绿都是菜而乱吃乱用。”“原来世间还有比金钱的游戏更好玩的东西。赶快走吧!时候晚了,就找不到猎物了。”“说风就是雨,走就走吧!”
到了一棵大青树下,我和朋友在大树下的石板上坐下后,掏出香烟抽了起来。“这里气候很热,夜晚傣家喜欢在土掌房房顶上睡觉,有的人媳妇被别人睡了都不知道。”“不是没有这种事。”“有人说,在傣乡,如果心仪哪位姑娘,只要买几颗糖给她吃了,然后悄悄念上几句‘口工’(咒语),她就会着了迷一般咬定青山不放松,终身追随你了。“有这样的好事,我到想试试。”我和朋友正聊着,忽然看到有电筒光从不远处向我俩所在方向照了三下,我也好奇地用手中的电筒向光亮的方向回照了三下,自嘲道:“真像一个侦察兵。”“哪来的侦察兵,我看像行窃的小偷。”说话间,烟未燃尽,就有电筒光照到我和朋友的脸上:“我以为是三哥呢!”听到女人的声音,我俩激动地迎了上去,却把两个年轻女子吓跑了。朋友带着遗憾的语气说道:“整什么整,到嘴的鸭子飞了。哎!十天打猎九天空,一天能换十个工。没关系,这里吃不着,下面肯定有伙食!”
后来,我和朋友拿着电筒像飘动的夜风一样,在几个寨子中来回穿梭。寨头去过了,寨尾也去过了,窗内亮着灯光的屋檐下蹲了好多次,大青树下的青石板上坐了许多回,绕着村内的那些草垛转了好几圈,不是不能目睹姑娘的芳影,而是有辱自己的人格,觉得不太合适。因为那些姑娘见了我俩,要么躲藏起来,要么用手捂住脸庞,要么像母鸡孵蛋一般,用双手盖住后脑壳一动不动地蹲在草堆里,要么迎来其男友仇视的目光。我的朋友胆子更大,人家姑娘坐在草垛下,看到我们用电筒照她,羞涩地低着头用双手捂住脸庞时,他还要走到人家身旁,掰开姑娘的手腕,用电筒直射姑娘的脸庞,看看姑娘长得什么模样。记得在我和朋友拿着电筒在寨子里乱照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刚从别人家喝酒出来的傣家汉子,酒气冲冲地对我们说道:“你们这些‘咔’(傣族之外的其它民族),这些老师傅(驾驶员),吃好、喝好不知足,还要寻花问柳,这样乱整会闯祸的!”
回到帮拉甘蔗的傣家,翻来覆去未能入眠,朦胧之中,看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我的床前,把我吓得跳了起来。后来听那些“老波陶”(傣族的男长老)讲,说我和傣家少女开玩笑,姑娘当真了。
其实,傣族长老的话也不可迷信,虽然有时他们说的话比村长还管用,也并非未卜先知。初来乍到,我去哪里与傣家少女开玩笑。要说开玩笑,这也是后来的事。有时,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逗我,叫卖糖给她们吃,我也经常迎合她们,不但要卖糖给她们吃,还要卖花线送给她们(送花线是傣家男子为获取女子芳心的一种传情方式),让她们编织出精美的爬垫(把自染自织的棉布绣上美丽的图案后,装入木棉花缝制成的褥子)作嫁妆,使我躺在上面永远也不想起来。
玩笑之后的一天傍晚,我将车子摆好让傣家汉子装载着甘蔗后,应傣家一枝花之邀去下黄鳝,我和她在大青树下相遇后,一个在前一个随后,迎着落日的余辉漫步在傣乡狭长的田埂路上。她头戴翘翘的斗笠,身着华丽精巧的服饰,肩挑“鳝鱼笼”的倩影,被金色的光辉针扎得鲜活明亮,仿佛天边采集归来的圣女。我呢,则像一个傍晚赶鸭归家的老头。走出几里后,到了一片秧苗田里。只见她每隔几米,将一个“鳝鱼笼”放在田埂下,再抓一团泥巴压在鳝鱼笼上,整个过程切意得如同手理麻将一般。放完“鳝鱼笼”后,天色暗了下来,我俩就此原路返回。此时,我看到江对岸有电筒光闪烁,故意扬高声调逗她道:“瞧,好漂亮的萤火虫!”她举头向我指的方向看去:“哪里?”话没说完,一不留神,脚踩空了,整个身体跌进了秧苗田里,把水花溅到了田埂上,我双脚一滑,也跟着跌了进去。两人如落汤鸡一般,对视着笑得直不起腰来,身上的泥水不停地滴落下去,将水面溅起了片片的水花。她胸前那对洁白的“小兔子”也不守规矩地颤动起来,惹得我血液澎湃、心旌荡漾。“哎,今晚我俩到江边约会好吗?”我激动地对她说道。“可以,但你必须娶我。”“娶就娶,一把斧子两面块柴,婆娘跟着汉子来。”心想成得了一家,成不了一家是另一码事,先上车后买票,撒泡尿认着。“现在就走吧!”“不行,你没看我这一身泥水,得回家洗个澡,换一下衣服。”“我到江边等你,好吗?”“行,我把身子洗白了等着你用电筒照亮。”我音调拖得好长,说道:“大人说话要算数呢嘎!”
与她分开后,她一个人回家,我独自到了江边的一个小土包上,找了个风清气爽,安静而无人干扰地方,依托着古榕树,在草坪上坐定后,掏出香烟抽了起来。感到自身仿佛于落日的黄昏,置身哀牢山中的山凹,栖身苍老的树下,与上蹿下跳的松鼠为伴,聆听清风中细微的声响,捕获“扑噜噜”的声音,并依据声音的方向,确定野鸡上树的范围,待夜深人静的时候,扛上一支火枪,即可火着枪响,美餐一顿。
人人都说红河水里的面瓜鱼、滑鱼、大鲤鱼爽口,也许生活在红河岸边的姓“花”名叫“花腰傣”的女人味道更佳。不说别的,那对小兔子就特别逗人喜欢,令人眼馋。好想拎着小兔子那柔软洁白的耳朵,在空中甩(方言,有吃的意思)上几圈。其实人和动物一样,都有生理的本能,萤火虫也不例外。辞书上说,萤火虫系昆虫类,身体黄褐色,触角丝状,腹部末端有发光的器官,能发出绿色的光,白天伏在草丛里,夜晚出来飞行。那些用照电筒发信号相约或寻觅平衡点的傣家少男少女,与萤火虫何其相似。萤火虫晚上出来飞行,傣家青男女砍了甘蔗后,也是晚上出来活动;他们以照电筒的方式传递情感,萤火虫腹部发光不知是为了什么。交通规则中明确规定,红灯停,绿灯行,黄灯可以通行。萤火虫腹部发出绿光,是求爱的信号,还是为了一帆风顺?是否允许违反交通规则横穿马路?傣家青年男女以照电筒的方式获取创作的灵感,既不是采风,也不是采雨,而是采光。依靠光合作用架起友谊和情感的桥梁。但照电筒起始何时,有何讲究,如何照法?自己却不得而知。实在可笑,可笑自己如同一个白痴。无论方式方法如何,殊途同归,做人总得言而有信,说好了的就应该遵守职业道德给予兑现。不然,星星点灯怎么照亮我的行程?清风洗面驱赶着蚊虫叮咬,不是辜负了身下这些柔嫩的小草?今晚“大碰对”绝对没问题。屁股是五、六筒,手中除一个五筒外,全部是三匹,分别是三个“六筒”,三个“三筒”,三个“一筒”,三个“八筒”。摸到五筒是“清一色大碰对自摸”,摸到或碰到“一筒”、“三筒”、“八筒”都是“清一色大碰对双扛五梅花”。这样的牌局怎能不让人心动。可是,烟抽了许多根,电筒照了许多次,就是看不到那枝花的影子。“七筒”、“九筒”打完了,就是不见“八筒”。“二筒”、“四筒”打完了,也不见“一筒”和“三筒”,左摸、右摸都是“八条”,“一条”和“三条”,数字相同,内涵却不一样。看一下夜光表,已是凌晨一点多,心烦意乱地骂了起来:“蚕豆开花你不来,豌豆开花你不来,东西开花你——给来!”然后使劲地将烟头按灭在草地上。
刚直起腰,准备离去。忽然看到有电光移动着过来,赶忙躲到树后,屏住呼吸观察,待来人离我四、五米,可以看清是一位妙龄少女时,我便如猫儿捕鼠般扑了过去,将之按倒在草坡上打起滚来。这时身下姑娘惊叫声,将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仔细观之,原来是搞错了对象。不及打招乎,我便逃之夭夭、溜之大吉了。
现在想来,很觉可笑,虽然没有闯祸,叹世事怎会如些阴差阳错?求学也好,工作也罢,情感人生也不过如此。大好时机,如何把握?是急功近利,还是冷水泡荼,得好好掂量。那枝花不守信用,未能按时赴约,固然不妥,几次接触就想吃人家的“鲍鱼”更是不对,就像吟诗作文一样,需要一个热处与冷加工的过程,汤色才会纯正。傣家少女是一章醉人的诗篇,读她千遍也不厌倦,这要看你能否读懂,不要以为人家一招手:“喂,老师傅,我才有十八岁呢!搭一下我!”你就想着吃人家的豆腐,占人家的便宜。不过,作为播种和耕耘甜蜜事业的傣家青年男女,能在辛勤劳作之余,以照电筒的形式,收获甜蜜的爱情,可谓情趣有佳。相信,只要气候炎热,水量充沛,傣家青年男女获取爱情灵感的方式方法,将会花样百出,越来越好,越来越精秒,就像每年都可以闻到稻花飘香,出产可口的双季稻、三季稻、甚至四季稻一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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