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翠花，上酸菜！”

前两年突然冒出一个歌手，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他戴着一顶破旧的前进帽，身着一身灰布粗衣，一双黑布鞋套在脚上，还有一件文革时期的黄色军胯包斜背在略显瘦弱而驼背的身后；刀削的脸上装进两颗贼似的眼睛，稀疏的胡子硬植在他撇撇地嘴的上下。记不清他都唱了什么歌，但那句““翠花，上酸菜！”被他那黑黄的牙齿咀嚼后吐满大街小巷时，我仿佛嗅到一股异味，身心顿觉颇为不适……，无论是歌词的内容，还是装扮的形象，东北人都有着被调侃的意味，尤其是多种flash的演义，几乎把东北人刻画得小丑一样的人物了。东北人到底是是怎么了，竞容人容已如此的糟蹋！

其实东北人被人瞧不起似乎由来已久，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东北经济的急剧下滑更是引起了国人的另眼相待，下岗职工的增多无疑促使整个东北的社会形势不同以往，其深层次的政治因素我不敢说也不会说，但起码作为东北人的自尊心，还是不容践踏的。

念书的时候，有一年在北京矿务局长沟峪矿实习，矿上计划科的科长是一位女同志，工作之余闲聊时，她竟然当着实习小组的全体人员说“东北人素质最差！”，让我这个东北人无地自容。当时我看着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真想揍她一顿，然而她那五大三粗的体形却让我望而怯步：只见她长着一双牛铃似的眼睛瞪着我，脸上堆起的横肉几乎挤没了阔口的鼻子，一张大嘴岔喷壶般吐出正宗的京韵京腔，连带口臭的长舌卷动着首都的自豪感，飘动的稀疏灰发正好配合了她的张扬；一对o型腿支撑着啤酒桶似的身躯，偶尔的搯腰矗立，恰似nba火箭队的徽标，结合她的肤色，又象法国的艾菲尔铁塔，真的很是盛气凌人，似乎让我这个东北人有点自惭形秽。不过我也想，就这副德性还瞧不起别人，也算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让我尤为气愤的是，别人有什么资格辱没我们东北呢？我家就住在京哈铁路线的旁边，从小就看惯了火车装满东北的资源一辆一辆地往关里运，却看见从关里来的火车几乎都是空的。三年困难时期，东北也是重灾区，却把自己生产的高梁、玉米、大豆康而慨之地运往关里。如今，这些趴在老大哥肩膀上活过来的崽崽们生活好了，又开始嫌弃把他们养大的早已疲惫不堪的东北了，真tmd的不是东西。

难道，东北真的到了“只上酸菜”的地步了？

四、“嘛事不懂！”

如果我告诉你，这句“嘛事不懂”是我在天津听到的，你就会立刻想起天津人说这句话时的语调和形象了。马三立老先生那瘦弱的身材尽管代表不了所有天津人的形象，但那地道的天津话和幽默的相声，的确让我对天津人颇有好感。不过，当我真的走进天津时，却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象马先生那样可爱。

九ｏ年十月，我奉命到西安出差，正赶上亚运会期间，没有进京证的人都在天津被赶下了车。深更半夜，无车可倒，我与同事只好暂住天津。两人沿街打听旅店，竞然没问出个究竟，临了还收获了人家的一句赠语“嘛事不懂！”。等到天快亮时，我们已经在街上踟躅了三个多小时，蓦然回首时，旅店并不远，而且不只一个。这时才明白自己真的是“嘛事不懂！”，怎么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呢！

其实让我记忆深该的还是我肩上的东西，我背了三个多小时的二十多斤的苹果。那是我们领导托我带给他在西安上学的孩子吃的。而且更为凑巧的是，我们领导恰是天津人。当我听到那句“嘛事不懂”时，一下子就刺痛了我的自尊，更加重了我肩膀的疼痛。现在都无法想象，我是怎样把那包苹果背到西安的，要知道，我坐的车不仅没座，几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那是我唯一经历过的一次连货架上都上了人的旅行，而且车上没有任何自尊。

那位领导已是逝者，如今我只能感佩他爱子的情怀，至于他有多少怜恤部下的善念，也无需考究了。只是我还在耿耿于怀我的“嘛事不懂”，要换做如今，要么不带，即使答应了，也会变通，把它一路吃了，到西安再买呗！不过，领导当时还说了一句话：“西安买不到苹果呀，孩子专门要的！”后来当我在西安看到满大街都是各式各样的苹果时，我才真正醒悟到，我是真的“嘛事不懂”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