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偏食辣椒,妻子常常劝我少吃,说是对肠胃不好,我便和她开玩笑,说有一日我不想吃辣椒了,生命便差不多到头。近年身体多病,医生一再规劝戒吃辛辣,为苟全性命计,只好远离辣妹子,渐渐,所写文字也少了些犀利,变得温情脉脉起来,我归结为胸腔没了辣味的缘故。就是这般温吞水的文字近来也写的极少,整天我仿佛处于一种失语的状态,心里充满莫名的焦虑,心里有,眼里有,手里没有,常常枯坐着,杂乱无章地思想,半天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不能写,便阅读。读《百年孤独》,读马格丽特•杜拉斯,读海子的诗。夜很静谧,那些文字引领我进入从不曾抵达的虚无,在暗潮涌动的默想里,隔着遥远的尘世,我嗅到了某种精神正和内心逐渐亲昵,那是一种对内在的充盈与追寻,间杂着某种莫名的迷乱与狂热,我高贵无比,又卑贱如此,。
我明白我需要这些文字,需要用这些手写的油印的照排的的文字来对抗坚硬的生活。
因为除了文字我便是个精神的赤贫者。
读一本好书,犹如遭遇一场短暂诡秘的艳遇,惊艳、新奇,常常会有灵魂飞升出体外与另一个灵魂的撞击的感觉。深夜,用床头这一抹细微的灯光粉饰世俗的纷繁和平庸,照耀我喑哑混沌的心灵。感觉那些文字如古木的醇香,透着厚重的历史的尘埃,泛着清冷的光辉,又如同一块质地上好的、濒临绝迹的民间手工织物,千头万绪,每根丝线都曾被一双温润柔弱无骨的手牵引,密密匝匝缝织在恰当的位置,顺滑而服帖。于是我沿着源头走啊走啊,迷惘间,眼前便豁然开朗,心似神明。
被文字魅惑的感觉,犹如在熙攘的人群中却无法深入进去,只是想着自己的恋人,突然感到饥渴,肌肤和心灵都是。想起恋人在雅致的书柜里,在线装胶印的书册里,于是断然抽身离去,在凌晨、正午、夜晚,或者某个不确定的时刻,埋下头来,开始缄默,将自己摆成雕塑的姿势。
读的多便会静心,有了感悟便会手痒。写字的确曾带给我乐趣和快感。我以为那是一种能力的依托,或是与生俱来的禀赋,依托心灵的感悟,依托随处可见的细微的庞杂和渺小,用最简洁的笔触,最深刻的领悟,以求在质朴中得到释放和缓解,抵达人性最真实的状态和最本质的存在。
写字是寂寞的,静寂的夜里,我能听到寂寞哗哗地随着时光流逝的声音,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如同一些能安神的音乐,帮助我虔诚地固守与文字的纠葛。于是,我的话语越来越少,沉默着,给墙壁一个优雅的背影。
很多时候,我自问,我必须写么?是,灵魂深处立刻有个声音作答。我必须弥补语言的缺失,客观,真诚,随性,谦虚,我描述着一切,所见,所感,失望或憧憬。
打开博客,有朋友给我留言,说是很久没见你清新的文字,很是牵挂。
其实,我也牵挂文字,或者说我的文字也牵挂我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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