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外公撒手尘寰,魂归天国。那一天是农历一九八七年七月初八,享年七十八岁,是他老人家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巧合。
外公是我母亲的父亲,在北方都叫做姥爷,书上则说成外祖父,可我却一直叫外公,外公叫着亲切,更能表达心中对他老人家的无限思念!外公的学名叫胡兴周,爹娘早逝,膝下无子,生有三女,大女天群,二女天英,三女天琴(也就是我的母亲),一直引以为憾,更遗憾的是三个女儿均未找到好人家。老年在三女家度过,三女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不过倒也算得上半个“颐养天年”,只是一直到逝世,都未过上好日子。魂归黄土,不忍离去,就在生前住的地方东侧五十米处结庐而眠,默默地看守着他的儿孙们!
可惜我却没能记住与他老人家息息相关的太多的片断!还记得是一九八六年吧,才四岁的我就跟着一群半大小子整天到处疯跑,捉鱼摸虾,无所不干,挖泥鳅时可以把人家好好的稻田挖得像数十发炮弹竞相爆炸后留下的弹坑,抓鱼时可以异想天开地将别人的鱼塘水给放干了光着屁股到处乱窜。而这一切,都是在外公拄着拐杖顶着花白的头发把那些告状的大人小孩给打发走才算是告一段落,过不了几天又重复着同样的顽皮。小小年纪,终究还是疯出祸事了!
八九月份,在老家刚刚进了收获的季节。当所有的大人都忙于收获的喜庆时,我同几个本家表哥一起玩时不小心从四五米高的石坎上摔了下去,并在下落的过程中自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的第一眼竞是趴在外公的背上看着一家人围在炉子边就着生菜吃着香喷喷的白米饭(一直到现在我都忘不了第一眼看到冒着热气的糯糯的白米饭对我的诱惑)。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在我摔下去的同时还有一块几百斤重的条形石块随我呼啸而下,并在我身旁五十厘米处砸了个大坑之后躺在坑里喘息。外公闻讯赶到后,在庆幸我的小命保住了的同时抹了把浑浊的老泪就背着我往医院里赶。当医生诊断说出我没什么大碍之后怕我爹娘担心又背着还在晕的我小跑回家,所以才有我透过外公花白的头发看一家人的团圆场面。
可惜我却不知道已七十七岁高龄的外公背着我跑向医院又奔回家的艰辛,时隔不久就在同其他半大小子疯玩时掉进了牛圈,在喝了一肚子粪水后又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水盆里看着外公给我洗澡,而那一肚子粪水早已被外公用膝盖顶了出来。但那醒来所看的第一眼留给我的印象太深,夕阳正是灿漫,清水微温,一边是略显焦急却又满面慈祥的外公,一边却是赤luo裸的小脚乱动踩着水又疯玩的我,这是外公留给我的最深的记忆。我可爱的小命又再一次被外公从死神的手中给抢了回来。
到了十月底,秋收就更忙了。大人们更是没日没夜地不知疲倦地往返于家和地之间,将辛苦劳作一年后收获的沉甸甸的金子般的粮食收回家。外公年纪大了,只能在家里做饭,等天黑在外做活的人回来吃。每到太阳快落山时,外公就背着三弟,一手牵着我大哥,一手牵着我,站在屋东头的小路边上,手搭凉棚寻找着我爹娘回家的身影。那是一幅多感人的和睦啊!夕阳余辉还未散尽,祖孙四人就沐浴在那暖暖的金黄中守候着该回家的人,良久!良久……
来年开春,外公就病倒了。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外公究竞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父亲把外公送到医院一个多月后又把外公接回了家,而母亲则变着法子给外公做我们都认为最好吃的东西。然而这一切都未能挽留外公离我们越来越远的脚步,农历一九八七年七月初八,外公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还未过上好日子的女儿女婿,看着他还未成年的孙儿们,遗憾地闭上双眼,魂归天国,享年七十八岁。外公逝世后,父亲遵照外公的遗愿,将外公葬在他老人家生前所住东侧五十米处,外公又默默的守护着他的儿孙们,直到永远!
外公离去二十年了。如今家里修了二层小楼,日子慢慢变好了,我大哥快结婚了,四弟也马上大学毕业了。外公坟头那密密的青草,可会泛着欣慰和快乐;天国的外公,是否正捋着花白的胡子,看着他的儿孙们慈祥而满足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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