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在重庆,在他之前,奶奶曾有过两次生育,不幸的是孩子生下不久就夭折了。父亲还有个姐姐,脑筋有些问题,所以父亲非常受宠爱,按着奶奶的话就是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吓着”。父亲小时身体也不是很好,家里怕意外又要了个,也是男孩。父亲在5、6岁的时候随全家来到新疆,不久爷爷就过世了,奶奶一个女人拉扯3个孩子不容易,就改了嫁。父亲很早就离开了家,到外地工作,听母亲说,父亲不喜欢那个后爸,不喜欢那个家。
父亲年轻时很潇洒,篮球、乒乓球、游泳、唱歌、二胡样样精通,是单位文艺队的骨干,追他的人海了去,父亲眼光高,都看不上。父亲在石河子团场结识了母亲,并结了婚,没过多久,父亲就调到了南疆的一个工业厂子,离母亲的地方有1千多公里。我出生时,父亲抱着我,象多数父亲一样大声发誓~我这辈子,决不让我的孩子受半点委屈!随着我的降生,父亲就很希望全家能够生活在一起,他为此做了很多的努力,有一次几乎成功了,但有人走了后门,管事的把唯一一个名额让给了别人。父亲非常生气,从那时学会了抽烟喝酒,以泄愁绪。
记得小时候我一年只能见父亲一次,对他充满好奇,他每次回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但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并且天天抱着或顶着我满连队转,母亲每次回来都埋怨他不注意身体,父亲都一笑了之。
终于一家团圆后,父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经常胃疼。父亲是名司机,单位里的一辆三轮汽车,据说就是他亲手组装起来的,有一次,我放学回家,母亲做好了饭,好晚了也没见父亲回来,和母亲去找,到处也不见,只听说他下午就开车出去了,我们就在他去的路口等。过了好长时间,正心急如焚的时候,昏暗中远远地看见那辆变形的三轮汽车开了过来,原来车子的刹车出了故障,一头撞到了山上,好在车速不是很快,父亲只是受了点轻伤,母亲当时就吓哭了。从那以后,父亲就不允许我碰他的车,并严肃地告诫我以后不准当驾驶员,所以我到现在对汽车都不感兴趣。
父亲管教孩子很严,我小时又调皮捣蛋,没少被他责打,但父亲又非常疼爱我,有求必应。父亲为人豪爽、仗义,,在单位特有人缘,那时候车队选队长,他是不贰人选,可惜1988年,父亲被确诊为晚期直肠癌,那一年他几乎没上班,车队选举还是把他选为了队长,父亲以病为由推辞了。父亲被截去了80公分长的肠子,他常常开玩笑的说:我现在真成直肠子人了!父亲得病的时候,我还不满14岁。
当时医院和家人、朋友都不愿让他知道真相,可惜纸包不住火,父亲最后还是知道了,那段时间,他都一个人坐在旱冰场的石凳上发呆,听母亲说,父亲在想~他死了,母亲咋办?孩子咋办?
父亲是个乐天派,不久他就从抑郁中走出来,开始新生活,又有说有笑了。父亲接受化疗后身体更加虚弱,头发也掉的厉害,但他坚持去上班,并把我的结婚新房提前盖了起来。母亲那时表现的也很乐观,只是有几次我看见她在偷偷抹眼泪。
有人说,癌症只要5年不复发,就不会再有问题,5年后,父亲没有反复,我们都以为春天来了,可是1994年的春天,父亲的身体出现了不适,在厂里医院就治未见起色,就得去大城市诊断。出行前的一个月,父亲的情绪很不好,我有时在梦里醒来,都可以看见父亲坐在床边看着我,见我醒了,他才离开我的房间。有几次我醒后不睁开眼睛,父亲就这么看着我,好久好久,然后亲亲我的额头和脸颊。叹口气起身离开。我睁眼看着父亲瘦弱佝偻的身影,顿时泪流满面。后来听母亲说父亲害怕这次去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乌市医学院诊断父亲的病是“肝外胆管癌”,没有特效药,只有开刀。但父亲的身体非常虚弱,上了手术台就昏死过去,实在没办法,只有回来。医院说活不过年底,但父亲以他坚毅的顽强地生命力,又和全家吃了最后一顿年夜饭,那天父亲破天荒喝了一杯啤酒,并说~他的日子也不多了,觉得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母亲,没有给她一个安定祥和的家,让她受了不少罪,让我将来一定照顾好母亲。那一天全家人都在席上失声痛哭,无助和悲伤吞噬着我的心,任由它支离破碎。
那时父亲还在厂医院住着,用药物维持着生命,但他每天晚上都坚持回家睡,他给我说过:家,永远是最温暖的~父亲和我说的最多的是---他永远爱着母亲和我。
有一天,我晚上去接他,父亲说:我走不动了,今天不回家。从那以后,父亲就在也没下过床。直到一个星期后的凌晨,准确的说是1995年6月12日4:24,因为父亲手上的表停在了那一刻,而那一天也正好是学校给我分配工作的时日。我真的无法了解父亲过世那段时间的心情,我只记得有一次我接他回家,路过一条小溪,溪边有一朵不知名的花骄傲的开放着,在杂草丛生里格外醒目。父亲看了很长时间,从此他每次经过那里,都要去看这朵无名小花。有一天,这朵花凋零了,父亲的脸色变得特别忧郁,也就从那天起,父亲没再回家。父亲去世前我喂了他最后一顿饭,父亲吃了很多,吃完他深深地看了我几眼。2:多时母亲让我睡一会,我朦胧中听见母亲的哭喊,跳起来看,父亲已经不行了,他睁着眼睛,只有出气没有了吸气,我冲到床边,叫声:爸!父亲听到我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
整整13年过去了,对父亲的记忆很多都有了些模糊,但我在不少次睡梦里都见到了他,有几次醒来,枕巾湿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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