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赵德芬的日子焱姜

发表于-2008年05月10日 晚上7:50评论-0条

这些年庄稼地里的人是越来越少。不单是二十多岁的人几乎没有,就是四十左右岁的人也都是如黄鹤一去不复返。

赵德芬也要离开庄稼地。她的大女儿就要上初中,靠种庄稼供女儿上学简直是天方夜谭。村子里好多人都去了俄罗斯,并且都挣回了人们梦寐以求的钱。在那里一年的收入是乡亲们的十倍多。丈夫立夏坚决不同意她去,在亲戚朋友跟前放下话:不许借钱给她。

小女儿四岁时刚从北京的奶奶家回来,由于环境反差太大的缘故使这小小的孩子烦躁着。她躺在炕上来回骨碌着说:你家怎么这么穷?你俩倒是出去找点儿活干呢。夫妻俩当时谁也没在意,只当是孩子耍宝弄乖。

立夏那年在城里打了一年工,落下一生病一分钱也没拿回来,就算赚着吃了一年猪狗食,干了一年牛马活。那一年是一九九七年。

赵德芬想:我来这个村子十五年了,难道就连五千块钱也借不来?何况自己的妹妹也住在这里呢。于是,她不顾丈夫立夏的反对与阻挠,开始筹钱并办理相关的证件。

自从高中毕业,赵德芬只与一个女同学来往。对她来说其他同学都早已如泥牛入海一样再无消息。那个女同学叫钱青莲,在一家报社做编辑。她遇事总爱跟她说一声,别说出国这样的事,就是她准备生二胎这样与钱青莲毫不搭调的事她还跟她说呢。基于习惯或者说是信任她把电话打过去对钱青莲说了自己的打算。

德芬,这你可得想好,出国的十个有九个把家都丢了。电话里传来钱青莲的忠告。

丢就丢,也不是什么好家。立夏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姑娘能上学就行。赵德芬坚决里含着决绝。

你过去不是说“一天三个饱一个倒,立夏死了你再找,你先死算你有福,他先死算你倒霉嘛。”怎么坐不住龙霄殿了呢?钱青莲说。

我姑娘学习可好了,她说一定要上清华呢,种地这点钱哪够用?赵德芬没有理会钱青莲的玩笑无可奈何地说。

嗳,现在教育费也实在是高得离谱。农村的孩子有几个上高中的,上大学也多是贫困生。钱青莲忧心忡忡满腔愤慨。

就是呀。前我都借够了,护照也下来了,就等着签证下来。赵德芬充满信心。仿佛她已经看见俄罗斯的街道上撒满了钞票。

赵德芬和本村一个离婚回来的少妇小红一起从满洲里过关到了莫斯科,恰逢卢布贬值,在那边的中国人发疯般纷纷回国。她和小红面对如此来不逢时都发誓说,宁可饿死也不回国。千万不要责备她俩不爱国,再爱国你也得自己刨食吃。你是农民,你不是国家拿钱养的那一部分人。再者说,她俩的这种想法跟爱国不爱国没有任何瓜葛,纯粹是因为她们个人的原因。小红的理由是离婚儿子归男方,婆家不许她看儿子。而这一切的借口居然是,你没钱拿什么养儿子?凭什么看儿子?她打定主意挣到大钱把儿子要回来。而赵德芬呢,她要是这么回去,不要说别人笑话不笑话她,就是立夏的风凉话就够她受的。

她俩在异乡的土地上游走,窥伺寻觅每一个工作机会。心里所受的煎熬无法言喻,在那里,没有亲情,只有钱,一切都是钱说话。就是亲姐妹,也是明算账。赵德芬想不明白,为何在国内时别说是亲戚,就是相亲们之间谁跟谁能枝是枝蔓是蔓的。她此时才真正理解上学时政治课上老师讲的,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赤luo裸的金钱关系这句话的含义。

小红先于赵德芬找到工作,在一家中国人开的饭店送外卖。小红满嘴的水泡立时消掉,下了天大的决心要干好这份工作。

赵德芬每日里心急如焚,工作已成为燃眉之急。天呐,这不要饿死他乡嘛!就在她眼看就要沦为乞丐的时候,她的工作问题得到解决。她一面叹谓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一面在心里对雇主充满感激。

这一天,一个做边贸生意的中国妇女来到赵德芬面前问她是否有孩子。赵德芬如实回答说有两个女儿。少妇问是吃奶粉还是母奶。鬼使神差赵德芬居然回答说吃奶粉。天哪,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可是从小到大没说过谎得赵德芬竟然脸不变色心不跳。大概这就叫做情急生智吧。不光生智,还蛮从容呢?赵德芬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还有多少脑细胞没有被开发利用,这些年真是屈才了。千般想法化做一个行动,就是她跟那位妇女一同到了家。那位女同胞把自己才十个月的儿子交给她,说好每月三百美金。其实她的两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吃的什么奶粉,而是吃她的母奶。你想,如果说你自己的孩子没吃过奶粉,你自然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雇主又怎么能够把心头肉似的宝贝儿子放心地交给你呢?

从此,她每天精心在意地照顾着这个孩子,喂他吃,帮他穿,教他学说话,牵着他走路,教他念唐诗背儿歌,认中国的汉字。孩子的父母每天忙着收货发货,家和孩子就交给了她。总之,为了自己的孩子,她全心全意地照料着别人的孩子。

赵德芬把她这边的情况打电话告诉钱青莲,说到当初找到这份工作时,赵德芬深有感触地说:都说谎不行,都说真话也不行。我要不说我孩子吃奶粉她家根本就不会用我。当时太难了。现在想起来都后怕。想家,想孩子,不想立夏,但想家乡的田野。

这样的日子刚好过了三年。做边贸生意的夫妻俩回到北京,赵德芬也回到家乡。她的家在第二松花江边的一个村庄。

吃过团圆饭,赵德芬把碗一推说想要出去走走。立夏说等他收拾完跟她一起去,他也有些日子没上地里了。

她家住的房子还是集体时统一盖的,一排六间,一家一头一家三间。改革开放以后个人也有建房的,无论是样式还是材料都是上了新台阶的。旧房翻盖显然不可能,因为只是外观看着旧些,内在质量还是不错的。在莫斯科三年用的全是电,赵德芬回到家竟觉得自己好像从没用过煤气灶似的,家务也不知从何下手了。

有钱家待惯了,还跟着富贵起来了呢。立夏半开玩笑地说。

两个孩子撂下饭碗就去找伙伴们玩耍去了。赵德芬站在立夏身边看着他收拾好碗筷,两个人一起走出家门向自家的地走去。

两个人要去的地方虽说有方向有目标,但今天她俩没有像过去那样一出家门就目的明确目不斜视地直奔自家地里,而是如城里人下乡那样,把目力所及的地方都当风景看。两个人出了村子向西边的田野走去。路边就是水渠,渠里的水清澈见底,在绿草掩映中无声地流淌。放眼望去,碧绿的稻田如大海般辽阔,一阵风从水稻叶尖掠过,绿浪就汹涌着直滚到天边。别看地是一家一块,块块碧绿,但连在一起才能组成风景。而这风景是共同的是大家的。这就如每个人是独立的个体,但你老哥一个就什么也干不成。无论是田里的水稻,还是渠边的野草一概油绿油绿,长得又深又旺,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感觉。赵德芬的心激动着柔软着,离家三年,她发现,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这片土地。面对滚滚稻浪,她的双目噙满泪水。

赵德芬和立夏离开大路跳过水渠,走在窄窄的田埂上。立夏在前赵德芬在后。赵德芬走的栽栽愣愣的,立夏就回身牵了她的手。她俩最少也有十五六年没牵过手了,赵德芬突然感到心里暖洋洋的。立夏似乎也和没牵手时脸上有了变化。

这几年你想过我没有?立夏问:

没有!赵德芬斩钉截铁地说。但随之就露出甜美的笑容。

田埂太窄了无法作美,两个人只好撒开手恢复原状,一前一后走到自家地界就在田埂上蹲了下来。这里四面都是平展展的,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数不清的蜻蜓在稻叶上落下又飞起。在莫斯科时,有时她半夜醒来睡不着,偶尔就会想到这大片的碧绿的稻田。现在她终于又实实在在地置身在这无垠的碧绿中了,眼前的滚滚绿浪使她觉得自己如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她像做梦一样听着立夏为她讲这几年种地遇到的各种麻烦和逸事。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是她很为自豪的事。她不喜欢城里的东西,尤其是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脱躲不过的人与车。可是女儿要读书,读书需要钱,种地赚的钱实在是有限而且不够啊。立夏是这个拥有千户人家村庄里一顶一的种地好手,他心灵手巧,干啥像啥。可是无论他如何内行,土地面积是有限的,你想多种,别人还想多种呢。你孩子上学用钱别人孩子上学就免费了?农业生产资料那么贵,粮价又不高,一年到头去了留口粮也卖不了多少余粮,出去打工又讨不回工钱。她也是被逼急了,不然怎么抛得下丈夫女儿呢?可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这狠心一抛,女儿学费哪里来?丈夫立夏啥时把自己像现在这样看在眼里?钱呐,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还是人与人关系的砝码?

这三年中,头一年立夏好像没啥变化,这后两年从妹妹的婆婆在电话里的叹息声,她判断立夏不单有相好的好象还有非常的举动。虽然是预料之中的事,可心里也不是滋味。现在看来,立夏仍是她的丈夫,这不为她的回来欢欣鼓舞呢吗?想这干嘛,真是庸人自扰。

远处有一个人弯着腰在挖什么,立夏和赵德芬站起身边说着话边朝那个人走去。那个人看见他俩过来,热情地打着招呼。看着她俩都欢天喜地的样子,他也受了感染一脸的笑嘻嘻的。

原来是住在村西头的亮子,正在往地里放水。

嫂子回来了?真是距离产生美,你俩搞对象时都没看见你俩这么好。亮子调侃地说。

德芬拉了一下立夏的衣服说,拽紧他,怕他让别人抢跑了。

那可瞎扯,我立夏哥在家可老实了。不信你买上二两棉花纺(访)一纺(纺)。亮子把铁锹插在田埂上,像要为立夏打保票似的。

你这地里水太深,现在这杂交稻都是间断灌水。干两天没啥事。要不到秋天不等开镰它就死秆了,倒伏就更完。不光不好割,产量也不行。立夏看着亮子的稻地说。

我说我这地怎么年年打不过你呢?看来这水看得太紧也是毛病呢?跟人似的。亮子说完先笑起来,立夏和赵德芬也跟着笑。

大哥,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把水口挖开,正好下边吴二的地正干着呢。亮子说完就去挖水口。

这些年因为水乡亲们多打多少仗,集体那会儿不用打仗。真是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赵德芬说。

要不改革开放,嫂子你能蹽趟老毛子那边吗?那边的毛子娘们漂亮吗?真的个个都是丰乳肥臀吗?亮子说完又笑。

一说这个你还挺有词呢?赶不上你老婆。赵德芬哈哈大笑。

三个人在田里又说了会儿不咸不淡的家常话就一起回了村里。

女儿虽说在乡中学名列前茅,可是跟城里的孩子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中考成绩下来,跟本市最好的一高中录取分数线差了十分。立夏的意思是上排名第二或第三的高中吧,那样就不用花钱。可是女儿坚持要上一高中,赵德芬想到自己出国的目的,就支持了女儿的想法,满足了女儿的要求。

谁有钱谁说了算吧。立夏说。事情也就这样定下来。

赵德芬认为立夏一定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和村东头那个小寡妇的事,她也不想问这件事,反正自己还得走,他在家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话是这么说,可那心里终究不是个滋味。她绷着脸做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迈着方步走到那个小寡妇家门前,按住心头的怒火把她家虽说是远观但仔仔细细地看个够。房子的东头一间已经塌下去,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赵德芬走时她还不是寡妇,但那一年的冬天她丈夫去白山的矿上挖煤,结果就到了大霉。煤窑冒顶他就手就被埋葬了,连尸体都没挖出来。那是一家私人的小煤窑,出了人命,矿主第一个脚底抹油——溜了。公婆本就如风中残烛,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苦不可当,相继含悲忍痛奔了黄泉路,撵他们的儿子去了。剩下她一个农村妇女领着个七八岁的儿子,除了哭天抹泪没有第二招。命苦,但也不是过日子人!赵德芬在心里说,有儿子你怕什么?

赵德芬给钱青莲打电话说自己回来了,钱青莲也就趁周日休息去了趟她家。两个好友说到立夏和那小寡妇的事,不等钱青莲劝慰,赵德芬就说,反正我也不在家,这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他把两个孩子管好就行。

你能这么想就好,女人就是得自立。钱青莲说。

钱青莲觉得赵德芬出国三年变化大极了。她过去每当与钱青莲见面时,她都灰心丧气地对她说,我是一天三个饱一个倒,立夏死了我再找。我先死算我有福,后死算我倒霉。就连生二胎时她对钱青莲讲的理由就是,反正这辈子自己是完了,多生两个孩子玩呗。

既然立夏不再阻止她出去,女儿们也越来越需要钱,那么这一回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走。她要弄个好身份,不用再非法居留,去哪里都得抱着那个孩子。在俄罗斯孩子就是挡箭牌,孩子就是通行证,孩子就是绿卡。这一回她要到市场上做生意,赚更多的钱。

赵德芬出钱立夏出力,把家里的房子家具重新收拾了一番。就这样,赵德芬国庆一过她就离开焕然一新的家,再次踏上异国的土地。她的妹妹也在那边的市场上卖服装,小妹妹夫妻俩则作了批发商。有时她就想,多少乡亲们都在这里,那个小寡妇的丈夫为什么不到这边来,而是去干那个不见天日的活计,赔了性命。真是他妈死催的,害得我也闹心巴拉的。由于她肯学习,她的俄语说的比她先来的两个妹妹都好,生意自然也不错。

转过年三八妇女节时她在电话里告诉钱青莲,那边还很冷,还穿大棉袄呢。生意挺好,一个月下来,怎么也能赚一千多美金。

转眼就到了二00四年春,赵德芬就说想要跟立夏离婚的事。理由是那个小寡妇领着孩子住在她家里。现在两个人又一起走了。钱青莲一听知道事态严重,但从诸多方面考虑还是劝慰道:

你俩反正也不在一起,立夏找个伴儿也算不了什么大不了的事,离与不离有什么分别呢?他没有种地吗?

两年没种了。赵德芬说,现在孩子他也不管,老大就在北京上大学呢,小女儿小学五年级就直接上了初中住在学校里。六年没读,他爸走了,她自己想的招,班主任老师帮办的。

钱青莲说,老头子那玩艺,你掐他骂他一顿,让他干啥他还痛快地干,老了孩子你指不上。先这么着吧,男人还不都那个味儿。三天捞不着,恨不得耗子窟窿也掏几把。你千万也别太钻牛角尖,回来再说吧。

暑期时赵德芬把生意收了回到祖国。她给钱青莲打电话告诉她回来了,让她来一趟。钱青莲感觉她好像有事就问你有事吗?赵德芬说你到这再说吧。钱青莲说那就这个周日下午吧,还是原来那个地方?

由于赵德芬家住的村子非常大,再加上街道整齐,她家既不靠前也不靠后,每次钱青莲来都要打听。这一次也不例外。她下车刚好遇见一对五十出头的夫妻俩就问立夏家怎么走。那个女的惊讶地反问立夏家有人吗?钱青莲笑着说他媳妇回来了吧?那男的说对,昨天看见他媳妇了。

钱青莲按照他俩的指点穿过两条街,再向西走。看见一家园子里闹草荒,就没犹豫走进去。房门敞开着,钱青莲直接走进去看见立夏正坐在东屋炕沿上和一个与他年纪仿佛的男人唠嗑。立夏也认出钱青莲,两个人都作惊喜状连忙打招呼。

你啥时回来的?钱青莲问。

你要是昨天这时候来我还没到家呢。立夏热情地说。

你胖了,我都认不出你了。这时坐在西屋的赵德芬也下地过来说。

必须的嘛,都四十好几了,还八九十斤哪成。你倒没变,还是又香又白人人夸。钱青莲打趣说。

这时那个男人站起身就要走,钱青莲忙说你坐,你俩接着唠,我不打扰你们。接着一指赵德芬说,我跟她唠。

你俩老同学唠吧,一晃好几年没见了,我出去走走。立夏说完就和那个乡亲一起走了。

谈话间赵德芬自然提到要离婚的事情,她的小女儿也时不时地插几句嘴,意思就是极力赞成她妈和她爸分手。赵德芬要离婚,立夏要离婚,钱青莲都能理解,可是一个上初一的女生,还尚未自立就这样极力地撺掇母亲离婚不免令她震惊。钱青莲心里想,看来当今的所谓社会学家们以及作家们并不了解孩子们,或者说他们被孩子拉下了。还在那口干舌燥地呼吁父母们如何如何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而守住那质量早已是负值的婚姻,或是口吐白沫地大讲特讲单亲家庭的孩子如何如何,真是唐吉坷德般可笑可悲。就冲这个小姑娘的想法和做法,中国妇女解放才有望彻底。中国的孩子们是大有希望的一代。

赵德芬讲诉着小女儿如何会炒菜会做被子,把自己的事安排的如何妥贴。赵德芬把小女儿给布娃娃缝的衣服裙子拿给钱青莲看。那密密的均匀的针脚谁会相信,是出自一个十二岁女孩的手呢?

什么都弄得那么好像她爸爸。钱青莲说,立夏聪明,干啥像啥。

连破鞋搞的都比别人像样!赵德芬嘲讽地说。

阿姨,小女孩说,你瞧,她俩还能过了吗?

这时大门口走过来一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她对赵德芬说不用我做菜吧?那我玩去了。说完就跑走了。

赵德芬进厨房掂掇饭菜,钱青莲也跟过去二人说着体己的话。

房子归他,孩子归我。要不他现在也啥也不管,等到不行了再回到我们娘们这里来,好事都让他摊了呢?赵德芬边收拾鱼边说。

就算离婚,她也就是不能上你这呗,最后不得还是在孩子那嘛,你能干涉?他跟那小寡妇的事你就别计较了,计较也没意思,女人都不容易。立夏要是挣来钱能不管孩子嘛。钱青莲还在劝说。

三十下晚勒兔子——有它过年,没它也过年!赵德芬说这句话时使劲刮着鱼鳞,仿佛那鱼鳞就是立夏。

钱青莲劝赵德芬不离,决不是她守旧或是不关心赵德芬的生活,而是男女之间的事实在不是局外人能看得清左右得了的。就算你看清了又如何,有多少乌眼鸡似的突然间和好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只在曾有过旧梦的男女之间可能发生。其他关系的人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想望罢了。钱青莲不仅想到这里,还又由此及彼地想到“功利”二字,功利,功利,真是无处不在。站在赵德芬的立场看,一个男人挣不来钱也就罢了,还铁了心地背叛。就算不讲爱情,但讲面子也让人过不去呀。何况还居然丢下尚需照顾的孩子。倘若站在立夏的立场看呢?老婆长年不在家,越洋电话传来的声音连“梅”都赶不上,望梅可以止渴,听声绝对白扯。若是斩钉截铁硬邦邦地倒不觉怎么样,若是电话里传来些许的柔情蜜意,简直要他的命。生活除了衣食住行就是性,这是天大的道理,他立夏不是太监又不阳萎,更没有七老八十,再加上那小寡妇一个劲地在眼前晃荡,让他如何把持得住?在这个事情上钱青莲认为,女人能忍住男人绝对不能,富于进攻性是雄性的标志,即便是道德家也不会说男人个个都是被女人拿下的。在当今物质高度文明的时代,能坐怀不乱的早在娘胎里就夭折了。

就得离,我可不跟他扯了,德芬说,那些年都白活了。

立夏呢,他啥意思?钱青莲说,你终于醒过腔来了,赚两个姑娘呢。

嫁别人说不定生儿子呢?德芬说到这笑了笑说,多亏是两个姑娘,若是两个儿子可坏了。这事他也一定能同意,不然他能从山西赶回来?德芬说话的语气异常平静,平静的令钱青莲多少有些吃惊。

你俩已经谈过这事?青莲问。

还没有。我还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呢,看见他就堵得慌。赵德芬边说边把收拾完的鱼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赵德芬把菜品摆到桌上的时候,立夏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几样熟食,见摆好了桌子,就到厨房把熟食倒在盘子里端了上来。

饭桌上三个人没有谈及他们二人的事,钱青莲发现他二人都跟她说话,而他们二人好像压根就不认识一般。无奈,钱青莲只好打听那边矿上的事。

在矿上,死人的事一点不稀奇,不说跟死个蚂蚁似的也强不到哪里。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立夏喝了一口龙泉春说。

人命关天啊。钱青莲瞪眼瞧着立夏说。

哪是天?直接就入土为安了。立夏不以为然地又喝一口酒。

怎么能如此漠视生命?钱青莲心里感到愤怒,嘴上就没了言语,赵德芬轻蔑地瞟立夏一眼。

你不是要在那开个大窑子吗?开成没有?赵德芬语气舒缓平静但绝对极具讽刺地问道。

别唠那屁嗑。立夏说完又喝一口酒,还瞪赵德芬一眼。

你小心,不为我为你姑娘想想。碰了她的男人为啥都喜欢往矿上跑,就为了省几个棺材本钱?赵德芬挖苦道,可别前赴后继的。

钱青莲赶紧使眼色制止住赵德芬,立夏则陷入沉思。三人都沉默着,用力嚼着嘴里的食物。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立夏。钱青莲说,你俩到底要怎么样?

我咋地都行,她说了算。立夏一脸轻松地说完,居然还冲钱青莲无所谓地笑笑,好像他完全无辜似的。

那德芬若不离,你能否回来跟她过日子?钱青莲语气里有些咄咄逼人。

怎么我也得回山西去,立夏又喝一口酒说,那谁一个人在那边呢。

那叫她咋地你都不能跟她过。看来,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钱青莲目光直视着立夏。

我不铁心她也不会要我了。我狗屁能耐没有,这两年又得了腰脱,啥也不能干,放个屁都得搂着电线杆子。有点自知之明吧。立夏终于露出无奈相。

立夏,我也没法劝你们离或不离。立夏的无奈似乎感染了钱青莲,她也有些无奈地说,我劝你俩不离也没有力度,我自己已离了十多年。但也没有劝人离婚的。反正过不下去离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说到这,钱青莲看见赵德芬和立夏的脸上居然同时露出一丝微笑,于是自己也笑笑说,我只能说各自安排好自己该做的吧。有一条,我得先说好,别因为你俩分手,我再来这里你装不认识我。

三个人笑起来,端起酒杯把酒都干了。

赵德芬和立夏离婚了。立夏净身出户。不是赵德芬啥也不给他,是他坚持啥也不要,包括两个女儿的监护权,当然他也不用拿抚养费。立夏还得继续背井离乡,去寻找传说中的爱情。临分别时立夏问赵德芬,他回来时如果这房子还空着他在这住行不?赵德芬说你自己住行,不许让那个女的也住在这里。立夏说你放心吧,这是你的房子。

既然婚都离了,她就更没有留下的理由,庄稼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种了。结果这一次到莫斯科的市场上往那一站,就把事情招来了。

那天上午,她刚把货物摆好,就有一个大鼻子黑眼睛的假毛子过来和她搭讪。她认识他,是她妹夫的朋友。其实就是说是朋友好听,他是她妹夫的帮工。他也在这市场上混,不过他不卖货。赵德芬不与他说话,他也跟她讲他如何如何跟俄罗斯警察有交情。她说话,他就更跟她说他在这里可以翻云覆雨,她感到有点烦。过去他就没少向她献殷勤,整个二零零四年货源都极不稳定。一批货过来,像赵德芬这样单枪匹马的女人很难抢到货,每每这时候他便主动过来帮忙。所以,赵德芬虽然心里不喜欢他,并且多少还有点腻烦,面上也还得让他过得去。从前她有丈夫是她的软胄甲,现在这软胄甲不复存在,她自己就觉得心有点发虚。市场上的女人大多数都是丈夫也在这里,丈夫没来的也都找个生意上的搭档生活上的伙伴。赵德芬若不是有她妹妹妹夫多少罩着点,别说赚钱,立足与否都很难说。

假毛子姓孙,也是东北人。在家时他老婆就嫌他穷还整天瞎掰,抛下他们爷俩跟一个包工头跑了。他把儿子交给姐姐一咬牙来到了莫斯科。他先是给在这边包地种的中国老板种菜,后来才到市场上帮赵德芬的妹夫上货批货。他按月给儿子寄钱,儿子再有半年多就大学毕业了。他也是上过高中的,从赵德芬妹夫口中知道赵德芬是高中毕业,他才愿意帮她的忙。他一直认为他儿子的妈若是有文化,绝干不出那种抛夫弃子的勾当。他小时候就经常听爷爷说,人不读书不如物。

赵德芬不是善辞令的人,对老孙的口若悬河就认为是瞎白话,也不放在心上。

妹妹终于来游说,说了老孙一大堆的好,末了又说,这个人的确挺好。两个光棍子在一起天经地义,也是个帮手,省得欠他人情似的。赵德芬说,为了不觉得欠他人情就跟他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妹妹说,在这里的不都这么过呢吗?他可说,你若跟他过他的钱财愿意交给你保管。赵德芬说,找过一个男人就够够地,还找第二个?妹妹听了他的话似乎有点生气,说她是陀螺转垛子——天生受累的命。赵德芬不再说话,妹妹丢下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走了。

生意做到二零零六年夏末,赵德芬回到了家。大女儿再有一年就大学毕业,算算手里的钱够她俩上学用了也就泄了气。大富大贵咱也不敢求,也求不来,于是她就回来了。

尽管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绿色覆盖大地,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园子里尽是杂草,院子里也满是杂草,看来立夏是没有回来过。这么一想,她的心也和这院子一样荒凉凄凉起来。她足足用了一天的时间,才把院子里的和红砖缝里的杂草除尽。

晚上,邻居李大婶过来连声夸德芬是过日子人,不像东头那个不光把家里人过没了,还弄得房倒屋塌的。赵德芬说,我也是强打精神浪,要不怎么整?碰着立夏的女人都是倒霉蛋。说完自嘲地笑起来。

等李大婶走了,也许是她今天太过劳累,毕竟好几年没干过这样的体力活;也许是在家的缘故,她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并且睡得特别的深沉,就连老孙打过来的电话她都没听到。

第二天早晨起来,胳膊腿哪都疼。她一面感叹自己老了不中用,一面核计着园子里还能种点啥。

简单地吃过饭,她就抄起镐头背垄,她知道,只是起初胳膊又酸又疼,过一会儿活动开了就好了,所以,她坚持着。

种萝卜是不赶趟儿,于是她就在种子商店买了二两白菜籽,半斤香菜籽,半斤菠菜籽种上了。她是这么想的,白菜即使装不上心也一样能吃,晒干白菜还能卖好几块钱一斤呢。香菜和菠菜不分什么季节。她在心里对自己玩笑着说,老孙若真的能来找她,就送一捆秋天的菠菜给他,还求什么呢,就是混生活呗。屋子里也自然是重整旗鼓,该洗的洗,该换的换。

小女儿这个暑期去了北京,她和姐姐都在奶奶家,奶奶病了且很严重。

就在赵德芬坐在自家的炕上瞧瞧窗外平整的园子,看看屋内簇新干净的家什,心里沾沾自喜的时候,村长走进了她家的院门。

他带来了噩耗,立夏在矿上出事了。

不会吧?他不用下井啊。弄错了吧?赵德芬语无伦次地说着,一双大眼睛瞪着村长。

不是在井下。说是两家矿主打架,他是被打死的。村长说,立夏媳妇,立夏媳妇你没事吧?

赵德芬定定神,摇摇头说没事。可是那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刷刷地流下来。

我去那院招呼你李大婶过来,村长说,立夏媳妇我这就去,你千万挺住。

村长走了,赵德芬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哭起来。按说立夏他俩也没少打仗,因为他嫖,因为他赌,因为自己活没他干得好。自从婆婆改嫁到北京去,他更无所顾忌,还动手打过她。如今他也挨打了,竟然被打死。虽然她怨他恨他,可毕竟做过那么多年的夫妻,并且她心里可没有过别人。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她的心绞痛着。此时,只有哭能缓解这痛与苦。

村长和李大婶一起走近来,见她如此大放悲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也不能就这样干瞪眼瞅着她呀。

立夏媳妇,住住声。李大婶说,人死不能复生,想想怎么办?

赵德芬止住哭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我知道你和他离婚了,村长说,可是他在这村里也没啥人,他妈也不在这,消息来到村上,我就来告诉你。你别哭,你若是愿意经管他的骨灰,村上派个人陪你去,不过盘缠钱得你出。

村长话说到这里表情尴尬,但是干部就是干部,于是就当机立断地说到,你要是不管就拉倒。

还不等赵德芬表态,妹妹的婆婆小跑着就来了。进屋见村长李大婶都在,赵德芬还在哭。

你知道了?老太太惊讶地问。

嗯。小铁在家没有?让他跟我去一趟。赵德芬收了泪说,小铁是他妹夫的弟弟。

我说德芬啊,我知道你和老婆婆处的好,可是没了也就没了,到寿了嘛。两个姑娘在那就行呗,你该告诉立夏一声。小铁你俩去,千里迢迢的。老太太还在唠叨。

大婶。赵德芬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说我妈走了?

还谁没了?老太太有点发懵。

立夏没了。死在矿上了。村长有些站不住脚地说。

这个小老婆她怎么这么能克夫呢?老太太埋怨道。

李大婶也附和说,可不是咋地,这个小丧门星。

赵德芬又哭了几声妈,这时又来了好几个乡亲们。大家一面感叹立夏年纪轻轻死于非命,一面劝慰赵德芬节哀顺变。当然,几乎没有人说过一句同情的话给那个同是乡亲的小寡妇。

立夏和他妈的骨灰被赵德芬一起带回了家乡,在乡亲们的帮助下顺利下葬。

其实立夏是朝族人,姓全。他父亲在他两岁时由于非法越境被边防兵开枪打死,母亲带着他嫁给了这个村里的汉族人李大顺。李大顺没有孩子,所以视立夏为己出。李大顺死时立夏已经结婚,这样母亲再嫁时他就没有跟去。由于在汉族人家长大,立夏身上几乎看不到朝族人的影子。

赵德芬娘几个哭了一阵子也就罢了。左邻右舍们帮着张罗了两桌饭菜招待帮忙的乡亲们,丧事也就算完毕。

孩子们开学都走了。老孙来那天刚好是那死鬼娘俩烧五七。按当地风俗,这个七是要女儿来给烧的。立夏的女儿正在上学,不可能回来给他烧纸。婆婆没有女儿,要烧就得赵德芬烧。钱青莲刚好也赶在这一天来看她。

老孙说要陪她去被她拒绝,老孙只好作罢。别看她对老孙最初印象不好,也没对他做过任何许诺。但老孙能来看她她心里还是存着感激的,只是他来得不是时候。他把老孙领到妹妹家,对妹妹的婆婆说,他是小刚的好朋友,过来看看你和大叔。对他的事,老太太从儿子儿媳嘴里也知道一二,就热情地招待他。钱青莲陪她去了坟地。

来到坟前,赵德芬又哭了一场,把带来的金桥烟分别放在他娘俩的坟头前。他娘俩都抽烟也都喝酒,先走得李大顺老爷子也是一样爱好也拉不下,于是就自然也少不了。

赵德芬与婆婆的关系很好,婆婆没有女儿,再加上朝族人不像汉族人那么讲究三从四德压迫妇女,所以俩人就非常融洽。虽然跟立夏磕磕碰碰的,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呢?此时此地能想到的都是他的种种好处。

那天她和小铁到了矿上看到了那个小寡妇。那女人的眼睛红肿着,显然哭过的。赵德芬不理她,小铁自然也不理她。后来等到去火化立夏的尸体时就不见了她的踪影。现在她家的房子已经彻底塌了,满院是疯长的杂草。

赵德芬从坟地出来直接送走钱青莲以后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她家的水稻地。依旧是满眼的碧绿,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下来。她坐在田埂上,脱掉鞋,把脚放进温热的水里,听水口的水哗哗地流个不停。她知道,别看这块地还是她家的,春种秋收却没她的事,这片地早就被立夏包给亮子。虽说她俩已经离婚,其实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做一丁点的变动,她还觉得这里仍然是她的根据地。可是现在立夏没了,她竟觉得自己像水上的浮萍,没了根基没了依靠。她的心空落落的,立夏的死掏空了她的心。地很湿,她把鞋坐在屁股底下。

太阳已经偏西,她的脸和胳膊被晒得通红。远处有人扛着锹走来,她才感到肚子饿,腿上还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大包。

没有立夏她能种好地吗?育苗、抛秧、施肥、撒药哪一样用她操过心呢?要不是去俄罗斯这几年,自己肯定仍是听她摆布的家庭妇女。在这之前,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为什么现在就这样信不过自己了呢?他没死时,自己不是已经跟他离了吗?难道离和死有这么大的差别吗?原来在心里还指望过他什么吗?没有啊。那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赵德芬困惑,怀疑自己跟他离婚仅仅是形式上走出围城,而实质上仍然困守其中。

等远处那个人走近她才站起来,把鞋穿上。勉强冲来人笑笑。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是那样的苦涩与凄惨。

立夏媳妇,那人说,看地呀?

赵德芬见是亮子他爹就点点头,不等张嘴说话,眼里已蓄满泪水。

不管怎么样,只要还活着,总是要吃饭睡觉回家呀。回到家,她突然感到对这个家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感。本来她是想抛弃它的,是立夏硬留给她的。现在立夏走了,她要不要为他守住这个家?

她刚把饭做好,老孙就过来了。

我都来过三次了,大门锁着。我想走,没见着你又觉着不放心,这不就又回来了。老孙大呼呼地说。

奥,我去地里看看庄稼。

看那干啥,你又没种地,秋收也不归你。做那无用功。

在这吃饭吧,吃了饭再走。赵德芬平静地说,绝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吃饭时,赵德芬一句话也没说。

我看你园子里的菠菜长得挺好,老孙放下饭碗大声说。随手掏出自备的香烟点上,开始抽他的饭后一支烟。

赵德芬皱着眉头咳了两声。

那菠菜还不到时候,赵德芬说这话时想到自己曾对自己开过的玩笑,就苦涩地笑笑。

他不也抽烟吗?那菠菜有啥到时候不到时候的,啥时想吃它它就到时候了。老孙说完吐了个大大的烟圈,仰头看着它一点点扩大扩散到无形。

赵德芬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心下不悦就没有吭声,开始往厨房拣碗。

很快碗就收拾利索,赵德芬觉出老孙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窘急。她无论如何不会留他住在立夏给她的房子里。暮色已经罩下来,大街上三三五五的人在行走,在唠嗑,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的。

赵德芬决定和他摊牌,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至少今晚他不能住在这里。

夜色降临时,老孙走了。打车走的,这村子里有好几个养出租车的。

赵德芬站在路边,看着汽车的尾灯渐渐远去,抬头看一眼天边刚出来的月亮,心再一次被掏空。

月光下,园子里黑黝黝一片。她想起村外的稻田。她喜欢绿油油的庄稼。明年,她还想如过去那样行走在庄稼地里,替立夏,替女儿们在庄稼地里行走。

是夜,赵德芬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她梦见老孙和她一起在地里走。忽一会儿,滚滚稻浪就涌着金黄向她奔来。她没有带镰刀,他俩就用手抽稻穗。成把的稻穗在她手里颤动着,阳光下金光闪闪的。两个女儿也都回来了,也帮她抽稻穗,也把稻穗举在手里摇晃着……

手机忘关了,短信声把她从梦里唤醒。原来是老孙发来的,想删除又有些不忍就打开看。

老孙的信息是:德芬,你一定认为我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确实想吃。但愿你飞的更高更快。哈哈,你永远也别落下来,小心我左刀右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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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墨佰毅然点评:

赵德芬的日子的确过的不好。文章侧面描写的背景,值得读者考究。
作者文字清晰,情节真实,不错,继续努力,推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