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业
这个学期,紫情一共逃了四节课。第一节课是为了shopping,第二节课,是为了上网,第三节课,是为了睡觉,第四节课,是为了音落。
音落在前一天打电话来,说,紫情,我明天找你有事。紫情说,好啊。其实紫情知道明天有课,那个有着中年抑郁的女教师,永远是一副愤世嫉俗,亢奋严厉的样子。
守天打紫情的电话,紫情关机了。她一把把手机塞进被子里,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她并不美丽,身上多多少少有着可怕的赘肉。紫情用她最喜欢的衣服裹自己,其实天已经很凉了,穿那身衣服难免有点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嫌疑。
在约定的地点,音落很久没来,紫情在风中站了一上午,回来的时候,她觉得身体很烫,心里很凉。
据说那节课女教师很愤怒于猖狂的叫紫情和叫蓝叶的女孩子,说,这个学期的世界史,她俩不用考了,因为她们一定会不及格。
紫情打开手机,里面有守天的十条短信和音落的一条短信。音落说,对不起,我来不了了,你回去吧。
紫情脱掉自己最喜欢的衣服,看着镜子里光着身子的自己,她想,她什么也没有了。
角落
明德搂着首慈小小的身体,这让首慈很温暖。什么都不需要,只是静静地呆着。屋顶的风很大,只这一处是安稳的,首慈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有两个避风的港湾。
首慈觉得自己很幸运,从第一次在天台见到明德开始。那时,她才大一,她把小小的身体藏在角落里,明德在天台上背书,她就静静地看着明德高高壮壮的身体从左边走到右边,从右边走到左边,后来,明德发现了角落里的首慈,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
故事简单得就像童话。
于是,首慈成了203寝室的大嫂,明德成了406寝室的小妹夫。高高大大的明德拥着瘦瘦小小的首慈,让很多人的眼睛闪动了。
明德只在角落里吻首慈,他干燥的嘴唇冰凉,他贴着首慈苍白的耳垂说,首慈,你真好。
名词
最让艾乐郁闷的是,她居然要在大二的时候补大学语文的课程,而且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要补,因为她高考时语文没及格。
其实她考了88分,只差2分。
没办法,艾乐只好带着没睡完的觉到教室里补了。很快,艾乐觉得教室里睡觉也挺好的,除了有点吵。不过,还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有一次,艾乐没有去上课,就让花姬帮她代课。回来的时候,花姬兴奋地说,原来大学语文课上有那么多帅哥啊,艾乐,你因祸得福啊。
艾乐想想,好象课堂上是以雄性动物居多,而且大多是体育系的肌肉男。不过艾乐还是觉得花姬太小题大做,想看帅哥可以去海报店看,想看什么样的都有,而且绝对优质。能让她心动的,只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担心,终其一生,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不过,艾乐是个坚持原则的人,她不会将就,哪怕真的是一辈子也找不到。
“我想请艾乐同学来讲解一下这个词的词性。”艾乐隐隐地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好听的男低音,“名词”。
她欠了欠身,看到不远处的音落正在向她微笑。
周围都是帅哥。
艾乐只对这一个人心动。
花瓶
卢涩对女朋友的要求很低,而他自己的条件又不错,可是,他还是没有女朋友。
他只是希望有个女孩子可以俯下身子追他。然后他可以矜持着拒绝、拒绝、再接受。
卢涩想自己很知好歹,也很遵守游戏规则。
可是卢涩不知道他其实真的还不到让女生倒追的程度。卢涩等的很辛苦,他尖尖的下巴长出了硬硬的胡渣,他想自己老了。
在一家精品屋里,卢涩鬼使神差地买了一个花瓶,其实他并不需要这样的奢侈品,他明明可以把钱花在香烟或酒或****上,可他就是买下了一个这样的花瓶,价格不菲,样式普通。
吸引卢涩的是花瓶上的图案,一个女孩子,低着头,埋在纤尘里的顺从和自卑,让卢涩一下子感觉自己很男人,他是寝室里最小的一个,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有洁癖,这好比一个清洁球生活在垃圾堆里,让他活得与现实格格不入。
焦唐仔细地端详着卢涩新买的花瓶,忽然兴奋地拖着上铺的明德,老大,你看老六想得多周到,以后咱们就有烟灰缸了。老六,多少钱?
28!
其实,卢涩花了280。
秋天
音落一个人走在校园一条僻静的小道上,陪伴他的只有一路的落叶,这让他想起了大学里的诸多爱情,就像这一路曾经繁盛的落叶,随处可见,也可以随时被风吹得无影无踪,或者,埋在泥土里,再也不见了。
可那些尘世中的青年男女们,他们的季节里只有春天。
音落觉得自己这次玩过火了,他居然和同一个寝室的三个女生搞在了一起。这绝对是天意弄人,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她们是一个寝室的,而且是和他的大嫂一个寝室的。他需要时间来考虑一下怎么把这三个女生一齐处理掉。因为他谁也不想伤害,那么这是最好的办法,女孩子是喜欢比较的动物,一旦对手和她是一样的命运,她们会平和很多。
音落先是告诉了艾乐,因为艾乐是最冷静的,一副与世无争、超凡脱俗的样子。结果他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就搞定了。音落说,艾乐,怎么这么巧,那天让我代课的人也叫艾乐……那个让我代课的艾乐从外地回来了,我不用帮他代课了,所以以后,你不用帮我占位子了。
谎言可以很快被戳穿,他想冰雪聪明的艾乐会明白他的意思。
紧接着,音落又约了紫情和蓝叶,他想在最接近的时间搞定这件事,可是他把蓝叶惹哭了。
蓝叶说她不管,她逃课出来的,她要音落负责她的课和她的人。她还说她把初吻给了音落。
音落不相信蓝叶的话,他觉得现在的女孩子在五岁以后都不要再说什么自己还有初吻甚至还要求负责的鬼话,更何况,给了音落所谓初吻的女孩子,可以手拉着手饶地球一周了。
音落不能负责什么,他从不善后,就因为他是个漂亮的有着迷人微笑的男孩。他认为,对某个女孩负责,就是对其他女孩不负责。
音落丢下哭哭啼啼的蓝叶走了,他想下一个就轮到紫情了。他很享受女孩被抛弃时的脆弱,很动人很贱。
但他居然发了个短信给紫情让她不要来了,这几乎不像他的所作所为,他不知道他的大脑出了什么问题。他忽然担心紫情会哭,可是,到最后,他哭了。
他不知道,他哭的样子比他笑的样子更迷人,更下流。
楼梯
明德抬着自己的两条腿,一步步往上挣扎。他总认为他太胖,动一下是很耗能量的,他喜欢在软和的地方躺着或是趴着。
可是,他看到首慈一级一级地登上了天台,他一路跟了上去。他讨厌天台,天台的风太大,会吹乱他精心整理的发型,而且总有些不够自觉文明的人把自己的排泄物留在这里。风带着一股尿素味,吹乱了明德郁郁葱葱的头发。
他一眼就看到趴在那里的首慈,像一只小兔子,也不知看的什么,两个亮亮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小鼻子皱皱的,透明的,一股子小家碧玉的可人样,这让明德想起卢涩买的花瓶上的女孩,谦卑,娇嫩。这就是明德追求已久的女孩,从第一眼看到,明德就确定自己这辈子要围绕这个小姑娘转了。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开始读,明德对自己的朗诵充满信心,他从不低头看,只需要一副专注的样子,他想,那样的女孩是欣赏专注的。
第n天,当他终于习惯了天台气候的时候,他才一不小心低下头:“哎呀,你好!”
黑暗中,首慈把自己整个儿压在明德身上,她说,明德,我爱你,永远,永远。
紫色
花姬要过生日了,她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服,紫色小碎花的衬衫,紫色的条绒裙,紫色的皮靴。牌子并不知名,但做工很精细,一点点地把亮片缝在腰带上,花姬有很细的腰。
那天只有艾乐在寝室睡觉,其他人都出去了,花姬把衣服穿好,问艾乐,好看吗?
艾乐笑笑,没说话。花姬知道紫色不适合她,或者她不适合紫色。总之,一定是什么不适合让艾乐只是笑笑不说话。她不知道,艾乐刚挂断音落的电话。
花姬把衣服小心地挂在衣橱里,她并不急着穿,她只是欣赏,那些美丽的事物,都是出落大方的姑娘,她们和自己一样,等待被人属于,被人珍惜。
花姬希望会有个像明德或是音落那样的男孩降落在她的身边,她记得有首歌叫《让她降落》,多么含蓄而直接的名字,她告诉蕉娣,她喜欢这首歌。
花姬的生命里只有两样东西,衣服和自己。她把自己想象成是透明的,透明的自己穿上紫色的衣服,就组成了最高贵的天使。
还是太完美。
花姬等待有人欣赏她穿紫色衣服的样子,然后说,哇,你能成为属于我的那个最高贵的天使吗?
花姬忘了,代表高贵的颜色很多,不止紫色,黑黑的她可选择的颜色很多,除了紫色。
音乐
蕉娣说,花姬,你换个颜色吧,不要为一种颜色而放弃了整个彩虹。其实,蕉娣知道花姬足够固执,她不会听自己的话。但她比花姬更固执,她想只要工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蕉娣最喜欢的歌是何璐的《让她降落》,一遍遍地单曲回放,她喜欢让天使一次次地降落。
花姬推荐丁薇的歌,蕉娣就爱听,蓝叶笑她跟不上潮流,蕉娣就一个人大搞口水战,她不允许有人侮辱花姬的选择,除了紫色。
蕉娣喜欢花姬穿红色的衣服,不用太鲜艳,只要那种冷淡的夕阳红。她想,花姬穿上后一定就像一曲温婉的歌,流畅抒情。
蕉娣的家乡还保留着抬花轿的传统,新郎新娘一身的红,欢天喜地的吉祥。
蕉娣只穿红色的衣服,她说,红色,喜庆!她单跪着把手伸向花姬,你能成为属于我的那个最高贵的天使吗?花姬只是笑,只是笑,没说话。
花姬生日,她把一身红色的小裙子塞到了她的枕头底下,那一天,她的心情忽然紧张得有点焦躁不安。
她希望看到穿着红色衣服的花姬,那时,她想起铿锵的结婚进行曲。
卢德
自从上次翘课被老师抓到,蓝叶开始沉下心来上课学习。同时,她也开始不相信爱情,其实,那次真得是她的初吻。
和音落分手后,所有跟雄性有关的话题都成了蓝叶抨击的对象。但是,有一点,蓝叶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音落。
这让她想起18世纪的“卢德运动”,那个叫卢德的人一次次地捣毁机器,因为他认为机器坏了,工人就解放了,可殊不知,造成灾难的根源的,不是机器,而是制度。
而音落只是个机器罢了,真正作祟的,是她失败的单恋。可糟糕的是,她的思想一次次回到18世纪。
音落笑着走到她身边,“怎么,你也喜欢在这里吗?可以和你共享一个靠窗的位子吗?”那个下午,那间书吧,一人一杯清淡的菊花茶,相视而坐,蓝叶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男孩子诗人般优美的笑脸。
女教师的口气似乎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卢德最终失败了。
南唐
守天总想象自己是个诗人,一个落魄的潦倒的不羁的灵魂。他把自己置身于五代十国那个动乱的年代,天下纷争,英雄辈出,百家争鸣。
每天清晨,守天总是约上卢涩去小公园里晨读,守天喜欢李煜的诗。“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
守天瞧不起卢涩,他只背英文,想考托福雅思,最大的梦想就是踏出国门渡层金回来当小资。守天觉得老祖宗的东西最好,他决定这辈子也不离开他的诗和他的梦,他对英语的功课也一直采取消极抵抗的态度。他搞不懂,好好的中国人为什么一定要学好英语呢,他确信他这辈子也不会用上英语的。
于是,守天还是读诗,为了表示对李煜的情有独钟,他只读李煜的诗,李煜的诗只留下18首,守天就翻来覆去地背,他从李煜的诗中找南唐的影子,那奢华绮丽,婀娜柔媚,轻歌巧笑的日子和随后江山残破,民不聊生,鸡犬不宁的江山。“黄花冷落不成艳,红叶飕飕竞鼓声。”那是守天心中最美的事物。
卢涩问他,为什么不读李煜的词,他说,小子,这个世上有种东西叫个性。“前缘竟何似?谁与问空王。”
守天不适合这个社会,或者这个社会不适合他,他带着大边框的黑眼镜,穿着过时古板的衣服和黑头的布鞋。他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照花姬的话说,找个书堆把他扔进去得了,让他跟书过一辈子吧。
守天摇摇头,他看到了远处的紫情,禁不住轻声吟出:“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他想,他该买部手机了。
手机
娄唐不明白守天为什么会突然买手机,他更看不惯守天用手机的架势,像个出土文物在搞高科技,很无厘头的感觉。于是他就把守天的手机偷偷拿来看,电话薄的第一个名称就是爱人,他把号码抄下来,他想知道老夫子的爱人是谁,结果查出来是紫情的号。
原来老夫子喜欢紫情啊,可是他前几天看到紫情和音落在一起。音落用一只流浪狗钓到了紫情,结果,那狗就给他俩活活恶心死了。不过,按音落说是那狗肠道有问题,得病死的。
可娄唐知道,除了紫情,音落还和蓝叶、花姬、还有外校的几个女生有不正当关系。紫情、蓝叶和花姬是大嫂寝室的人,他想,音落一定会干净漂亮地把她们一个个解决掉的。
于是,娄唐天天跟着音落,想看看他是怎么把那三个女生给解决掉的。另外,他还打算撮合老夫子王守天和紫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这些与己无关的八卦事件,他最大的愿望是到香港当狗仔。
结果,音落没有约花姬和紫情出来,他只和蓝叶谈了谈,说着说着,蓝叶就哭了,可音落没有理会,而是很绝情地离开了,看来音落已经向第一个人摊牌了。之后,音落忽然在一个角落停了下来,他在风中站了很久,又掏出手机发了短信,就傻傻地哭了。娄唐用手机照了下来,他知道这样不道德,但他只是想把事情干得向狗仔一样专业。他正想进一步观察音落的一举一动。可是,有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
英平笑笑,“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爱情
“三哥,你想知道什么啊?”
英平喜欢写小说,他正在找他的素材,他想写一部武侠小说,可他现在想改了,就写身边的人和事,那些发情期的红男绿女在万物复初的春天,一定发生了很多事。
“三哥,我想撮合老夫子和紫情,他好象喜欢紫情姐。可是,音落好象也放不下她,我上次看到他对着和紫情姐的合照看了好久。”
“三哥,我有种感觉,我觉得花姬和蕉娣好象有问题。蕉娣老是看着花姬,那种眼神,很诡异,有点爱情的味道。”
“三哥,你知道吗?老大和大嫂要搬出去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了。”
“三哥,你觉得老六是不是心理有问题,他居然不喜欢女人的。是不是还没发育成熟啊?”
“三哥,蓝叶姐失恋了,她哭得可伤心了,我有照片,要不要看?”
“三哥,你说音落那小子怎么打发艾乐啊,我担心那个本来就挺男人的女人,一气之下会去做变性手术哎。”
“三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外国妞,我上次看到你对着个外国高妹注视了整整二十三秒五哎。”
英平静静地看着娄唐泛着吐沫的嘴,他又改变主意了,爱情不是春风吹又生的小草,两个人,两颗心碰撞出的爱情,要有足够的心情去承担。很多人,在经历失败后,会选择逃避,因为感觉没有了,时间不对了,人物错过了。
英平跑回去,他找到花姬,他高高地仰起头,他说,花姬,上次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有答案了。
什么样的?花姬问。
你这样的!
其实,爱情,就是朵按时开放的花,只是很多人把它想复杂了。于是,很多人,千方百计地逃避,另一些人,头破血流地争取。殊不知,爱情很简单,简单到只需要一句话。
如果,有天爱上了谁,就告诉他,嘿嘿,不要再逃避了,咱俩恋爱吧!
本文已被编辑[燎原百击]于2008-5-10 21:39:4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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