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呀!屋子里漆黑一片。
从被窝里伸出手,我吃力地在床头摸索,找电灯开关。
强烈的灯光,我忍着痛苦紧闭双眼,喘着气儿。桌子上,堆满了止痛的空药瓶,我颤抖地抓起其中的一个瓶子,摇了摇,没有,换另一个,终于有响声,将瓶儿倒了倒,黄色的药片,在灯光下发亮。有一片,从颤抖的手里滑出,掉落在地上,滚到床底下去。地板上,原先的几颗也都还在,一动不动地在各自的地方,相望而不死不来往。仰起嘴巴,把手里的药全都捂进嘴里,摇摇水壶,空空地。
复又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如同下降的电梯,在往下压,我觉得窒息,无力,惶恐地等着它把我当作是一根甘蔗要把我压榨出里面残存的水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长时间?墙上的挂钟,已经停止晃动。好静呀,我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狂乱地,要冲破胸膛。
我要死了。这是我盼望已久的。梦里多少回,我赶上了黄泉路上行走中的父母,在他们的身后叫喊着他们,叫他们等等我。然他们转过身见是我,却把我往后面推。我摔倒在地上。
“孩子,快回去。你还不能跟我们去那地方呀。你还得活下去。”
我被他们推倒在地上,我想爬起来,但却怎样也站不起来了,屁股好象被粘进土地里。我干吗还要活下去呢。尘世上,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
空旷的荒野上,阴风阵阵,月儿模糊,婴儿的哭声,若远若近。鸡叫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掉,我挥动的双手抓着被子。我全身是冷汗,被子湿湿地,冰凉。我歪头朝窗的方向看。汽车喇叭声,震天的摇滚音乐声,在阳光的携带下,穿透窗,穿透窗帘,布满整个屋子,挤进我的耳朵。
这是个美丽的都市,是座繁华的都市,而我曾经属于它美丽的一个点,繁华的一笔。我曾经天天地挤在川流不息地人群中,然而,那些奔波忙碌的日子,早成过去,成为久远的历史。于是,曾经的抱怨和痛苦,如今都成为美好的回忆。
为了医治我的怪病,父母四处奔波,在透支了精力和心力之后,他们双双绝望地离开了我。自他们走后,这个都市,我就再也没有一个亲人,而曾经的好朋友,他们都有他们的事情,他们都要养家糊口,他们都累了,都顾不了自己,哪里还会记得我,记得我这个病人。谁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呢。身处热闹的人群中,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打招呼的人,却只能孤独地把自己卷缩在狭小的屋子里的小床上。与世隔绝。
自从病了只能躺在床上之后,我的耳朵异常的灵敏起来,即便是四五百米远的屋外,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在距屋子大约两百米的地方,花坛里,住着有对老鼠,它们常在夜里,穿过水泥路面,到楼对面的一楼的仓库里,弄东西吃。我甚至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其实,花开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好听。那声音如同电锯工作时发出的声音。其实,花落的声音才是最动听的。翻飞轻舞。
我终于死了。我死于2007年8月26日的上午,那时候,我所在的都市,正在开展着一系列的活动,因而异常的热闹,在哪个炎热的八月的上午,阳光灿烂,我多么渴望能够在闭上眼睛之前,跟一个人说上一句话。哪怕是一句客套话,一句恭维话。可是,这跟渴望爱情般地不可求。
我走了,孤单的一个人,死后是如此,死前也是如此,而都市并不因为我的离去而失去了热闹。我的灵魂,在屋子里游动,之后飘出窗口,往云霄上升。我俯视着我曾经熟悉的都市,它变化了许多,就单我所在的小区里,就多拔起了两栋新的楼房,而在这之前,我可都不知道的。
其实,不只是我,所有的人都一样,不管生前如何风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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