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拜读了李国文的散文集《高山流水》,里面的许多文学观点很是令人信服。尤其是他认为,在文学创作上,一个人的经历与地位决定了作品的层次与品位。他在分析曹雪芹写吃的时候,就说如果不是生活在清王朝最高统治阶层,曹雪芹就不会写出那么多富丽堂皇、花样百出的饮食文化,如果换做一个平民,别说吃过,就连想都想不出来的。他列举了许多关于文艺源于生活的实例,归根到底,都在说明,无论是创作还是欣赏,都存在一个档次问题,尤其存在一个档次的认同问题。
记不得哪位大师说过:一个真正好的作品,应该适合所有读者。这话似乎有些绝对,但是,对于一首诗,如果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理解,甚至一个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地读出不同的意境,那这首诗应该算是一首好诗了。
诗的好坏与否,并非我等浅薄之辈便能妄下定论,经过千百年来的洗炼,留存者必定有着它存在的价值。文学大师苏东坡有一首《题西林壁》流传千古,几乎家喻户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其中的一句“不识庐山真面目”更是定格为中华成语,被人广泛应用着。初识此诗,尚在年少,读罢只觉庐山景美,令人神往,后来有师讲解,方知其中蕴涵着非凡的人生哲理。东坡先生一代文宗,是我最为景仰的古人,所以我怀着崇敬之情读了许多有关他的传记、逸事等,其人品文品自是勿需多言。但了解了他的一生,对于作品的理解,绝对颇有裨益。就象这首《题西林壁》,别人怎样读出寓情于景、寓理于情,那自有别人的道理。我却觉得,东坡先生于山于水,乐此不疲的乐观人生态度,于情于世,迷茫感叹的忧患意识,却随着我的年纪渐长,日益浓重起来。我真的仿佛看到,既是仁者乐山又是智者乐水的老先生,始终怀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无,则忧其君”的高尚情操,在纵情山水之中,依然想着变幻莫测的世事,难于自拨着。而从他一生的事迹来看,他始终都是一个关心天下苍生的真正的士大夫。
无独有偶,生在同一个时代的王安石,唐宋八大家之一,诗文俱佳,堪称文学巨匠。他有一首《登飞来峰》,诗意与苏轼的《题西林壁》有着异曲同工之秒:“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有一年我到杭州灵隐寺,闻听旁边一山便是飞来峰,于是便和好友相携登上山顶。至今也不知那座山是不是王老先生登的那个飞来峰,反正我是冲着这首诗上去的,本意就是体会一下诗的意境。山不高的确云雾缭绕,虽不见鸡鸣相闻,红日初现,却也感觉天高地远,苍松俊秀。然而,上面的确实看到了,而下面的却一无所视,就连近在咫尺的大雄宝殿,也只能只闻其香,未见其影。
对于王公,所知者不多,只知道他由于变法,在历史的遗迹里毁誉参半,根据不同统治阶级所需有着完全不同的评价,而在民间,他却是一个实足的奸臣。这或许由于他在变革时,只考虑了加强中央集权,充实国库,置人民水深火热于不顾,才在老百姓心中落得个千古罪人的形象。王安石是不是在他当权时写的这首诗,我没有考证过,但仅凭字面理解,应该是他踌躇满志时的手笔。诗是好诗,就其诗的艺术价值来讲,真的无可挑剔。然而,我却是一介草民,按照李国文先生的创作欣赏档次论,我就读出了我的理解:身在高层的人物,想必眼睛总是往高处看的,即使是遮住了下面,也无需顾虑!
都是“只缘身在”,眼睛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我想,东坡先生所展现的那种人格魅力,一定会依然流芳千古!至于王安石,他所昭示的这种无视平民的行为,是否还要骂名百世,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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