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后,所有的记忆都已模糊,而那个叫忆云男孩却一直活在我的记忆最深处。
——题记
一、
秋天来的时候,我走进了这所在当时人人羡慕的大学。
我学的是表演系,我自认为具有表演方面的一切条件:脸蛋生得漂亮,身材高挑,而且家庭富裕,父母都很疼我,我可以有足够的资本创造我的表演能力。
在学校我的追求者很多,可我从来不把这些当一回事,我总是在想,现在在学校好好读书,将来有一天,能够登上耀眼的舞台,编织一出又一出精彩的情节,让我的人生从此开始丰富而且艳丽起来。
其实有时我也很任性,想到要做的事不管有多艰难,一定要做到。每个星期天我都会去附近的酒吧,为了多练习钢琴,有时也和一帮朋友在舞池中泡上几小时,青春的释放,哪里都不可以错失。
我觉得在那段时间,我的人生其实一片空白,没有一点可以让我留念。就像每次从酒吧里出来,脑子总是混乱得很,我其实很讨厌那种生活,我羡慕安静,更想拥有自然的流水。
这一切,从认识艺云后,全部都发生了改变。
二、
认识忆云时,那时学校正举行完了中秋晚会,热爱表演的我,当然不会放过这次登台的机会。
忆云那时学的是物理系,我曾经想其实我们俩根本就是不是一路人。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那天我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去平常爱去的那个酒吧。
在经过学校操场的时候,碰上了他,他好像是在等某个人,我从他身边轻盈地走过去,只是陌生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认识他。
他叫我的时候,我差点吓了一跳。
马思菲,你好!我是林忆云。
你怎么认识我?
我见过你跳的舞,很漂亮,很优雅!不过——不过你愿意跟我到一个地方吗?我想那个地方更适合你,会让你的美完全绽放出来。愿意跟我来吗?
我扬扬眉,稍稍点点头,什么地方可以让我爱上呢?我不以为然。
那天忆云带来从一条小路直接来到了这块水边旁,我们走到中间处的一块很大的石头上,我睁大眼睛眺望着眼前的这一片潺潺溪水,不一会我就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跳到了水中。
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学校旁边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深秋时候的水有些冰凉,我把脚伸到水中时却分明感受到了水的温度,很柔软而且很适合在水中轻巧的抬脚。
那一下午,我一直泡在水中,时而捡起水中的石块,时而漫步在溪水中。我知道那一个下午,忆云一直很安静看着我在水中独自疯狂,他不忍打搅我,而那时的我,已经沉醉其中,不曾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忆云在看着我。
天黑的时候,我开始清醒过来,时间晚了,是该回学校了。
这才想起忆云,然后走到石块上,穿上鞋,然后又带上平常那张冷酷的脸,看着他,要他带我回去。
我们可以回去了,林忆云。
好,思菲,下次想过来时,记得叫上我。
我抬起惊讶的眼神,奇怪地望着他,糊涂了一阵子后,开始明白过来,下次是真的很想过来,我点点了头。
行,林忆——忆云,下次过来时,我一定叫上你。
三、
就像对以前所有追求我的男孩一样,我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忆云,只是内心里觉得,他是个懂我的人,他是不一样的。
表演系的课上完后也没有什么事,我总是想林忆云现在在哪里?怎么平时见不到他人呢?好奇心理,我向几个姐妹打听关于他的情况,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忆云,可是物理系的高材生,比我们高两届,据说这个人可是一门心思钻研科技,特别是航空方面,打算将来研究出另一架穿月飞船呢!
那刻苦劲,我们看了只有吐舌头,太可怕了!
是呀,不过他呀,带着幅眼镜,不过可不是文弱书生一个,人家身体高大,绝对算是帅哥一个,听说现在有许多靓妹在对他发动进攻呢!
……
思菲,不会是看上他了吧!要不要姐妹帮你?
我,才不是呢,我只是没见过这个人,不知道长什么样,问问而已嘛!
又一个星期天很快到了,我一大早收拾好吃的,就急忙往那一片溪水赶,我才不愿叫了那个叫什么林忆云的人,一个人多自在!他来了只会影响我的兴趣。
等到了到了那个地方时,心里才吓了一跳,原来这个地方是这样的呀。
那一片溪水确实很漂亮,只是好大一片,中间地方好像水很深很深,根本就看不到底。两旁的水很清澈,水中的圆滑滑的石头被水冲得已经失去了棱角,更附有一些青苔。
溪流的两旁是一些水边生长的植物,已经微微有些泛黄,不过这仍然不影响这一块的美。我站的地方是一块水泥砌成的石板,临水边的地方还有木制的栏杆。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溪水,不敢再有上次那样大敢玩耍的勇气,中间那一块方太深了!
干吗不叫上我一块来呀,怎么一个人跑了!忆云突然从旁边走过来,带着眼镜的眼睛却依然清澈见底,他嘴角略带一丝微笑。
我没有说话,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接着望远方。
我碰到你们班的几个女生,问了她们才知道你一大早就出来了,我想你应该到这里来了。他接着说下去,很平淡很安静的语气。
为什么不去玩呀?难得有这样的天气,说不定等我们下次来这里已经很冷了,就不会有这样的好时光了!
可那中间那地方好深!我指着远处的地方,满脸遗憾。
没事,我陪你一块玩,我们不过那一处地方,就在溪边不远处玩玩?他脸上略带微笑,但眼睛让人很温暖。
于是我们一起跳入水中,一起慢慢在水中走过,聊天、唱歌、吼叫、大笑,所有可以疯狂的方式都尝试过了。
在溪水较深的地方,我不敢前进,忆云主动牵起我的手,带着我安全地淌过。
在忆云牵手的时候,我发现我内心深处那根弦已经触通了,让我在一瞬间就爱上了这个带眼镜的带了一丝沉重的男孩。
从溪水边回来后,我跟忆云成了自然的男女朋友,在我心里,其实很愿意就这样一直和他牵手下去。
四、
只是我更知道忆云的理想,平时我从来没有约过他一起去哪玩,他需要时间来实现他的理想。
而我,心中的那份理想却一直没有放下,随着忆云在我眼中的出现,我发现我越来越渴望登上舞台,因为忆云爱看我跳舞,他懂我的舞。
于是除了上课的时间外,在课余时间我也苦练基本功:肢体、声音、更有对爱情的重新认识,我相信能够有那份情我的表演一定会更能打动人心。
宿舍姐妹都知道我跟忆云朦胧的爱情,她们都笑话我们的爱情可以如此伟大:不用相依,不用相互束縛,不用时间呵护,纯粹是精神上的爱情。
只是我知道,其实每个星期天的不约而同去溪边,就是我们爱情最好的见证,那份情会越来越浓,有这样每星期天一整天的牵手已经足够。
在我们歇息的那块大石板上,我靠着忆云,聊起以后的故事,我的梦想。
以后我一定把我们的爱情故事在剧本中表现出来,我用我真挚的情感演绎一段又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到时一定要看,要细细体会,因为那就是我对你的爱,所以你一定要懂得,一定要懂得呀!
放心,我会的,从第一次看到你在台上跳舞,我就对自己说:这个女孩,我是爱上了,这一辈子我是要跟她缠在一起了!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告诉自己,我要让她的美自然地释放出来,因为自然的美最能打动人心。
所以,你就一直想找机会带我到这个地方来?
这个地方我进入学校时就发现了,每次都是我一个人来,然后你来了,那天下午我看你在溪水边玩了一下午,我就发现我是做对了,你确实是这样,在这个地方,你是透亮的,你更是晶莹的。
你原来早就预谋。
嗯,而且我却发现你的感情更是如此丰富,你做表演一定是成功的。而我……
忆云说这话时,停顿了好久,我不想让他继续说起,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而你继续好你的梦想,你一定会成功的,我支持你。
忆云笑了笑,点点头,搂紧我,那种被人搂在怀里的热度差点让我窒息,而此刻我却仍然感受到了从未有的幸福。
五、
我跟忆云在一起的这一个冬天很快就过了,这样的一段时间我们仍然每个星期天相约去溪边,水很冷,我们不再在水里玩,去的时候会在石板上,木制的栏杆旁靠着,或者看书,或者闻着冬天溪流的气息。
冬天过了,绿柳开始抽芽,溪水变得安静了,忆云也开始在每个星期天不再准时到溪水边来。我仍然每次都会过来,一个人独自看着这一切,看着溪水绿,看着溪水清,看着溪水默默地流泪。两旁绿油油的草映称着清澈平静的溪水,在眼前成一幅没有生气的画,没有了人再美的景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我总是想,下一次,忆云一定会来的。可每一次都只有我一个人去,然后一个人孤伶伶的回来,心情不再像以前忆云在的时候那么兴高采烈,开始一个人默默地怀念忆云在的情景。
我想我是骄傲的,每次忆云的失约,我从来没有去问过他,也许他会其它的原因,或者他可能爱上其它的女孩,不会再陪我来溪水边了,我又何必还要去问他呢?
一个人苦苦地承受实在太痛苦,我必找他问清楚,心碎也就心碎吧,就算他要跟我分手至少也要跟我说清楚。
在一个星期六晚上,我看见忆云从实验室出来,样子很疲倦,我冲上去,愤怒地丢下一句,就匆匆匆忙忙跑到宿舍。
林忆云,明天早上到溪水边,不许失约。
那一个晚上我想过许多种可能,忆云可能不爱我了;可能有其他女孩比我对他更好,他放弃我了;忆云最近可能太忙了,所有没有来得及去溪边;忆云可能也有其它原因瞒着我,他是不可能丢下我一个人去那里的,他说过中央的水太深,我不可以一个人去溪边……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才发现外面下起好大的雨,此时已经是初夏,正是下雨的好时节,可是我跟忆云说过要去溪水边的。
我带了一把伞,迎着像盆洒的雨水,艰难地赶到溪水边。痴痴地站在石板上,仔细寻找着忆云的影子,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他一定不会来了。
我沉重地弯下身子,心里凉了半截,最终他还是选择这样离开我。望着已经快要到石板的混浊的水,此刻发现也没有那么可怕,不由得踏入水中。
齐腰的水一直在我眼前晃荡,恍恍惚惚地,我没有了感觉,浸在水中,反而更加凉快。水流一直带着我走向平日我最害怕的中央位置,在快要靠近平时忆云说过的危险区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震耳欲聋,盖过了当时的下着大暴雨的声音。
思菲,不要呀!
转过头来看见忆云正往这边划过来,他在那一瞬间拉住了我,带着我在水中奋力地游到岸边,可一个浪头将忆云卷走了。
看着忆云随着水流一直往下游,他拼命地抬起头,想说什么,可水流却那么迅速地要带走他,很快就忆云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思菲,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心痛的厉害,我一阵恍忽,没有了知觉。
六、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围着许多人。
林忆云呢?找到了吗?找到了吗?我拉着旁边同学的手,渴求他们能给我一个答复。
可是没有人说话,都低着头。
我闭上眼睛,宁可这只是一个梦,梦中也许会很可怕,可只要醒来了也就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还在我身边,我沉沉地睡去,睡着一直不醒来,我只是在做一个可怕的梦,梦醒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在床上躺了好久,没有力气,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我真的以为我快要死掉了,跟随着忆云一起去了。
可是几天后我又醒过来,醒过来后我恳求同学们一定要带我去找忆云。
大家带我来到忆云的墓地,就是在当初溪水的岸边。
他们说忆云的尸体没有找到,给水冲走了;
他们说忆云当天去找我时脸上担心的神情;
他们说忆云最近脸色一直很苍白,好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他们说忆云最近一直躺在医院里,一直在挂吊瓶;
他们说忆云其实好爱思菲……
我头脑里一片空白,望着眼前的墓地,忆云的一幕幕在我眼前回映,可忆云——
再也回不来了,忆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任性的,真的不该任性,我害了你——
我踉踉跄跄跑到他们说我忆云平时常去的那家医院,问了医生,他说:
那孩子,也真是可怜,去年就检查出得了癌症,可一直不肯住院,非等到今年已经进入晚期,实在是撑不住时才来医院,打几吊瓶,有什么用呀!唉,好好的孩子……
我没有听完医生的话,无助地走出来,心已经脱离了向躯体,一直走到忆云的墓地,同学们都已经离去了,空荡荡的溪边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欢笑声。
忆云,思菲来看你了!你怪思菲吗?你怪思菲不懂事吗?你怪思菲不理解你吗?你怪思菲耽搁了你治病的时间吗……
忆云,你应该怪思菲的,你怪她,思菲心里会好受些的,你怪我吧!忆云,你快点回到我身边,快点回来!
不,思菲,你应该好好活下去,你应该好好实现你的理想,你应该好好表现你的爱情——
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那么深沉,那么高昂!
七、
十年以后,中国新研制出来的一座飞船承载着火箭“嫦娥奔月”成功进入月球,电视剧《在清绿的溪水边》获得了很高的收视率,我因为剧中的思云角色成功演绎一炮而红。
我再次一个人来到忆云的墓地,当年的溪水已经干涸了,只有忆云的墓地还在。周围一片枯草,当年的那块刻在忆云名字的木板已经成了一块干木,一碰就会碎成一块一块的。
我扑到忆云的墓旁,抱着那块干木,大声地叫着忆云。
忆——云,你的思菲来看你了,来看你了!
忆云,你知道吗,新的飞船已经研发出来了,如果你在,你一定现在正在实现你的理想;忆云,我也成功了,出演的电视剧深受大家喜爱,你高兴吗?
秋风吹过的时候,我怀中抱着的那块枯木突然倒了,再也无法扶起来,等我发疯似的去扶它时,它却变成了一片一片的碎木……
-全文完-
▷ 进入醒瓶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