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字的女子》
文字,仿若一个爱极恨极的情人,这一生注定要消耗尽我的似水流年。
出生在一个偏僻的边陲小镇,家的斜对面是小镇的图书馆,里面有位漂亮得仿若神仙的姐姐,和蔼可亲。她轻扬修长白晰的纤纤素手变戏法儿样为我挑出《白雪公主》《海的女儿》《灰姑娘》《爱丽丝梦境幻游记》……。思想便是在那时开始,随着神仙姐姐的指引,在文字的庄园,试飞。
她教给了我一首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我似懂非懂,小小女儿家,恋上了颜如玉。
童年的很多个很多个炊烟四起的傍晚,奶奶对着图书馆的窗口婉转轻扬的“妹……子……,吃……晚……饭……了”的呼唤中,依依和她道别,结束无忧的阅读的一天。
神仙样的姐姐,介绍给我一个今生相随的伴侣。
手指渐渐修长,发间的红色蝴蝶结在悄悄流失的岁月里褪色,开始喜欢无原无故地坐在寂静的夜晚对着夜空凝望。开始向带着锁的日记本倾诉一些茫然的心事。文字,带着我无法释怀的淡念轻愁,袭向我恣意怒放的青春年华。
于是,流浪,这个属于青春的词,随着三毛的沙漠风尘一起卷来。于是,渐渐看不起那个为我沿江采大把灿烂的杜鹃的少年,憧憬着到远方的天空去,寻找一份刻骨铭心。
背上轻轻的行囊,夹着墨香的文字,和梦,去流浪。
穿牛仔裤,棉布衣,装出一张异乡人的脸,读汪国真的诗。
在席慕容的七里香气里,找寻我亭亭的青春样子。
厚厚的日记本,也记不下太多青春的轻狂,痴颠,失意。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是酸酸的青苹果,涩涩的青梅儿,多少懵懂的少男少女为她洒下滚烫的泪。
现在终于明了,只有青春的泪是滚烫的,迭落在一页页白底黑字里,随岁月流转,眠成温馨的记忆,今日再翻起,还如昨日一样清晰。
而文字的庄园永远是那么的魁丽,神秘,吸引我一步步的深涉。当我打开了花园的一扇斑驳的古老铜门,迎面而来的,是汉的迷雾,唐的薰风,宋的微雨,微风吹着薄雾,薄雾裹着细雨,酒向我,满头满身。狡不及防!便迭落了,迷失了。
痛,便在这迷失后,袭来。
心被这江南的细雨迷蒙了起来,在吴越的老巷里迭失。为那个“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女子,那位“谁省,谁省,从此簟纹灯影”的少年,洒着青春的热泪。多少个东方吐白的黎明,还走不出这深深的迭失,倦了,累了,唯有轻叹!
叹息声里,化作了那个痴痴的葬花人。
然后又在,沉香屑的第二炉香里,想,我会是谁的白玫瑰,谁又是谁的红玫瑰,我会不会从明月光变成米粘子?
从这些重重叠叠的字句里,我读出了无奈。青春便在这无奈中,渐渐远去,成了风景。
曾经那么渴望去远方的人,追赶着岁月一路奔驰,一路读书,写字,一路轻唱,低吟,日子,便在这一笑一哭一痴一闹中,慢慢发黄,慢慢变老。慢慢的,尝到了“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味道。
回首时,发现自己已身在远方,这一路的疼痛,该与谁诉?不得不,在一张张大大小小的纸笺,自己说与自己听……
夜深了,于一盏灯前,记下那些无法忘怀的幽幽往事,那些淡淡的苦,浅浅的忧伤,点点滴滴的日子,还有,那双深深的眸子,曾经,差点跌落进去。
恋着文字,兜兜转转中流失了青春,才明白,远方没有刻骨铭心!
终于和你相遇,在我出发的地方,那个古老的小镇,你静候我的归来。
我带着这半生的沧桑和疲倦,依向你宽厚的肩,卷进你温暖的怀,却不能作长久的停靠,只因为,我的青春失落在远方,我已回不到从前,流浪已成了我的方向,我像一支发出去的箭,远方,才是归宿!
我又在远方游走,你成了我的天涯,文字,是我诉说爱的唯一方式。
你懂得的!所以,我们从容,淡定。
文字,曾经让我迷失,如今,她帮我找回了我自己。文字,曾经让我狂妄,如今也是她,让我渐渐平静,学会欣赏行云流水,学会风清云淡。于平淡中,寻觅日子的感动,于感动间,找到灵魂的故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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