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可分为春季,夏季,秋季,冬季,那人生呢?”
“我不知道!!”
“人生之中也分为花季,雨季,恋季,爱季。”
“什么是恋季?”
“恋季就是刚学会了去喜欢别人,就以为自已的爱情是天荒地,海枯石烂的真正爱情。”
“我认为高中生的爱情是处于恋季中的爱情,充满憧憬,太不成熟,太幼稚。”
“我都已是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同是成年人的爱情又有什么成不成熟的区别呢?”
“你见过青苹果吧?苹果树开了花,结上果,你就以为它可以吃了,其实它又涩又苦,和成熟了的苹果有很大的区别的。”
“你见过柠檬吧?柠檬始终都是酸的,难道你就要以它的酸来判断它的成熟与否?”
“但是你将柠檬柞成汁,不是很容易就可区分开来吗?”
最后一道作业题做完时,墙上的闹钟刚好敲响了十一下。
“真准!”我叹道,一边收拾好桌上的作业本。
题海战术虽然近年来在一些学校接连丢城弃池,却又在许多面临高考的学生父母心里安营扎寨,大有卷土重来的之势。特别是像我父母那些从题海中挣扎出来的知识分子,对题海战术有着深厚的阶级感情,自然要将它传给下一代以发扬光大。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然而却不知,他们的阶级感情在我这里已发生了质的变化,变成了我的阶级仇恨。
说实话,父母并没有让我特别佩服的地方。如果有,那就是老妈对于时间的算计(也许说算计太难听,但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每天交下那么多的作业,刚好做完就到十一点,绝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别的。就和在校晚自修一样,十点半下课,然后二十分钟时间回家,睡觉。绝不会多半分钟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单调而烦闷,我甚至宁愿躲在学校晚自修,也不愿呆在这里吹冷气,听自已的心跳和机器小心发出的声音。
也许压抑久了,便需要找一个宣泄的口。上网无疑是我最好的渠道。用父母的智力投资去玩一些非智力开发的东西,然后想像着他们知道后的表情,心里就有一种卑鄙者的舒畅。
于是我迷上了上网。
做完父母预置的作业,通常父母要么是没回来,要么是早睡了。他们对我的自觉性还是很信任的。就像小时候不用他们教,我也不会将尿撒到便池外,或是坐车的时候不会将头伸到车窗外。外面城市繁华的喧闹从窗缝中渗了进来,霓红灯代替了月光贴在玻璃上,让屋里有一种被热闹遗弃的静。
一股凉意由脚底涌上来,将心里的一点热度迅速降到零点。
困意却如火焰般熊熊燃起。我从冰箱中倒了杯冰水,试图淹灭那股困意.然后打开电脑、上线、进入聊天室。这一系列联贯的动作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形成,然后变成一种纯机械性的习惯动作。就如地球对万物的吸引力,从来都是那么自然,从来都由不得受力物体思虑的。
闪烁的屏幕传来一句话:
“hi,流心!作业都做完了吗?:)”是素素。
每次一上线收到的第一通常都是这一句,我怀疑这句话便是为了我而存在的,就如我为了在父母的题海中游泳一样。
“嗯,做完了!你呢?:o”
“我什么也没做,只小睡了一会,然后在网上瞎逛,兼等你。”
“你多好啊!有个那么开通的父母,不用每天面对那么多烦人的作业。”我开始有点妒忌她的逍遥自在。
“才不是呢!是他们了解我的倔强个性,我不想做的时候再逼我也不会屈服的。”
“我就不信他们管制不住你,管不住你的人,至少也可以管制住你的电脑以威胁你。父母的权限可是有对家庭财产的支配权喔!”
“如果他们敢强权统冶,大不了和上次一样来个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
这在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呀!她一个女孩子竟然有过这种经历。我不禁有点好奇,对她的印象中又凭添了几分佩服。
流心是我的网名,我的真名的刘心,xx第一中学高二年级学生。素素是我的网友,一个唯一在这个聊天室和我聊过天并保持着联系而且在我认为将来仍将保持下去的网友,我常思考着自己的动机,与其说是对网络的沉迷,倒不如说是对她的迷恋来得更确切。
记得那天漫无目的的进入这个死党芙蓉极力向我推荐的聊天室闲逛后,突然眼睛就那么强烈地遭遇了这两个英文字母重复组合的名字,脑子里竟然思维错位地联想到了《卫斯理传奇》中的白素和《白娘子传》中的白素贞。这实在是一场奇怪的思维过程,但更怪的是我然后又让时空倒退至初中时代,我看见了初恋的梦中情人那张在阳光下闪烁的脸,上面铺着干净的笑。
这样一个让人(或者只是我个人认为)异想天开的名字,我怎能不认识她呢?
我主动跟她打了招呼:
“你好!susu。你是叫素素吗?”
然后又在后面加了一句:
“我是宁愿你叫素素的。”这句话其实是我自言自语,却又希望她能看到。
“你希望我叫素素,为什么呢?”她很快就回了话。
“不为什么,这只是一个烦闷的人在一个烦闷的午夜十二点钟的一个无需真的实现的愿望而已。”
“好!我这人一向以助人为乐本。那就为了这个烦闷的人在一个烦闷的午夜十二点钟的一个无需真的实现的愿望,我决定做你的素素。希望你从此就不在烦闷。”
她真的改了名叫素素。
而我,也真的记下了她的话:她是我的素素!
后来我就给她说那些真实的感觉,说记忆中暗恋的开始与结束。 我们也渐渐了解了对方,知道她是同一个市的一所学校的同年级学生。
我终于能体会到相见恨晚的真正意思了。一夜之间,我们已变成了像相识了数年的老朋友,每一分钟的流失都让我着急。不过我们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和其它的网友们一样:
我们相约午夜守候;
我们相互倾诉聆听;
我们充满好奇和想像。
如果说我以前的每个夜晚都在黑白色调中度过的,那么从我与她相识以后,我的夜晚便开始有了颜色。我们共同品味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味道,享受着不见的时候心底的那份孤寂与惆怅,迎接着相见时的欢畅与淋漓。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她说。
“奇怪?”
她的这个说法更让我奇怪,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会说我奇怪:上课从来不迟到、早退;撒尿从来不会撒到便池外面;坐车从来都是规规距距,不会将头伸到车窗外面。
如果能勉强称为奇怪的,大概只有我的一些想法了。因为我时常想着如果将尿撒出便池外或者坐车时将头伸出车窗外那会是什么样子呢?但我始终没有这么做,毕竟这些只是我心里的一些想法而已,我可没有付诸行动的胆量。
“你应该去试一试的,想做就去做吧!你会体验到前所未有的兴奋的。”
“你这是在诱惑我,我会犯罪的。”
“不会犯罪,这是一种精神放纵法,会让放弃生活里所有不开心的事的,相信我。”
于是第二天上厕所的时候,我故意将尿撒到了便池外,然后我听到了在我后面的同学的一声声唾骂,但是我的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坐公车的时候,我故意趁售票员不注意的时候将头伸到车窗外又迅速缩回。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说过我奇怪,你是第一个;从来没人教我做坏事,你是第一个;我从来就不佩服人,你是第一个。你是我所有的第一个,所以,小心我会喜欢你的,你要小心啊!”
“我连离家出走都不怕,还会怕你来喜欢我吗?”
“好!那我就决定从此喜欢你。”
“有种只管来吧!:)”
她的这种无所谓让我的心暗地里的一阵悸动,我会不会真的喜欢上她呢?我常自问。
我们的话题有时涉及到我们知识的缺乏面,然后便会引来她杜撰的一大堆理论,将我驳得无法还击。
“ 一年之中可分为春季,夏季,秋季,冬季,那人生呢?”
“我不知道!”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这么哲理性的问题,特别是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的意图。
“人生之中是否可分为花季,雨季,恋季,爱季等?”
她总是像在自问自答。
“我不知道,什么是恋季?”我对这个词感到新鲜。
“恋季就是刚学会了喜欢别人,就以为自已的爱情是天茺地老、海枯石烂的真正爱情。”
“那爱季呢?”
“爱季就等于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人们在爱季里学会了爱情,就到了收获爱情的时候了。”
“你的意思,爱情也是需要经验的了?”
“......”
“好了,该睡觉了,有话明天再聊吧!”
“不行你今天要帮我解释清楚。”我得理不饶人,为好不容易抓住她的弱势而兴奋不已。
“你不睡觉我可得睡啦!再见吧!”说完这句,她已经出了聊天室。
“喂......”我大叫,可惜她已听不到了。
唉!我叹口气。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迫不及待,也不给我点时间缓冲一下,从来没有听我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就说再见。
回想一下明天的课程,好像其中有两节物理课。
天啦!两节物理课,这不是噩梦吧?我摸了一下额头,躺在床上,想起物理老师一股恐怖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物理老师其实不是母老虎,只是她在同学们心中好像跟母老虎也没什么区别。物理老师姓洪,叫洪娜,有好事之人在其名后加了一个字,名曰‘红辣椒’。矮小的身上时常穿着一身橄榄绿长裙,走起路来夸张地左右摆动,鼻上架着一副绿框金边眼镜,训人的时候,就只看到她那双薄薄的嘴唇飞快地一张一合,如念咒语般,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算了,不能想她了。”我对自己说,“还是想点好得吧!”然后我就试首去想素素。
她应该有一张好看的脸,爪子脸或圆脸,不管什么脸,反正在脸上就觉得好看,还有着干净的清纯的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像我的初恋情人那样;然后还有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地,像对我问:“我好看吗?”还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如月光般披在肩头,映着我的眼亮亮的。
通常睡前我总是喜欢这样想像,然后在梦里又再与她相见。我执着她的手温柔地问:“素素,你喜欢我吗?”素素头就快要埋进脖子里去了:“喜欢!”她的声音纤细得像在这月下静静荡漾的湖水,涟丝丝荡开,荡进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冲动。我故意装作没听到,将耳朵靠近她:“嗯!没听到。”“喜欢!”她加强了语调,气息灌进我的耳里,如丝若兰,有一股奇异的痒。
我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闻着她的发香,渐有了心猿意马之意,俯下身想亲吻她香香的嘴唇。
“ 刘心同学,你还是一个高中生,怎能欺负一个女孩子呢?”物理老师突然如一尾鱼般从湖中跃了出来,“你给我出去,我再也不容许有你这样的同学出现了。”洪老师义正严辞。
为了我想亲一个女孩子,就把我赶出课堂,这似乎是一个很可笑的理由,但是我还是乖乖地背起书包,走了出来。走入了无边的黑暗,四面似墙,却又似是棉花,触手软软的,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一条路,没有尽头,没有方向,我就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往前走......
等我醒来时,我依然在路上走着,依然没有方向,只是多了一点阳光,从挂在西边的太阳发出来的,如一个将死的人,仍喘着最后一口气。
看一下表,差不多五点多了。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今天所发生过的事,隐约记得,一大早,骑着我那辆暗灰的脚踏车去上学,刚好看到芙蓉在前面不远处等着我。
芙蓉是我的死党,是从初二起到现在仍是同班的同学。她的模样就算不用仔细去想也能猜出个一二,穿一身远动衣,至于什么颜色的反正都一样,她给人的印象永远是一个安静不下来的样子。
记得初二时,她刚从外校转过来,就和我同桌。那个时候,人人都是刚开始发育(身体的和心理的),为了维持在异性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谁愿意课后在幼稚的脸上架上眼镜来去自如?我是个唯一。而我的好感,大概也开始于她鼻梁上的眼镜。我想,这就是缘吧!我俩从一见如做,而后惺惺相惜,在别人眼里,我们算是一对天生的金童玉女,而在我眼里,她是我最合得来的死党,直到现在。
在我骑车将靠近她的时候,听她在说:“注意我在你正前方5米处,请勿将我当成你的袭击目标。”
“你以为你是世贸大楼吗,瞄准你?”
“我不担心会变世贸大楼,就只担心你要拿着个望远镜当眼镜才能看到我呢。”
她不担心变世贸大楼,这点我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因为看过那么多的同学为了保持身材,开始买这个偶像、那个明星或代言品牌或高薪广告的减肥茶、瘦身霜等等,就从未见芙蓉用过。她永远都是想笑就笑,想吃也就吃,从未有过这方面的担心,反而身材却永远是同学们羡慕对象。但是她却将《泰坦尼克号》中的女主角视为自己的偶像,曾在一段时间要求自己达到那样的丰满程度,房间里到处挂着其女主角rose的浪漫剧照。
记得有一次她一定要用rose去bbs上注册一个id,无奈这世上的玫瑰花已如野花野草般泛滥了,抑或崇尚浪漫的女人也如那野花野草般疯长。接连上了几个bbs注册,都已被别人抢注。芙蓉咬咬牙,大有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叫rose心不死”的愤慨,最终在一个较为偏门的bbs注册上了。为了表示感谢将自己美好的愿望实现的bbs站,特将它隆重推荐给了我。于是我才能认识我是素素。
看到她不怀好意的笑,发现她眼睛里留有几根血丝,藏在眼镜背后的光也带着一些异样。
“刘心,你昨晚没睡好吗?眼睛红红的。”
“你也是吧?陪哪位帅哥聊到那么晚?”
“嗯!是位帅哥......” 她有点答非所问,我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坐在教室里,看太阳光与阴影交战着,遂渐退却到教室门外,不甘心地停留在那里;看老师们轮般换着,如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晃动。思想遂渐有了一种麻木。最后轮到物理老师了。
说实话,今天的洪老师比任何一天都要显得可爱。在凉爽的夏风中,她的那些物理定律比起那些催眠曲来更易让人快速入眠。睡眼朦胧中我看到阳光在树叶间摇曳,被分割得支离破碎。微风拂过,而后又纠结成一片。与阴影的战事因风速时而紧锣密鼓,时而偃旗息鼓。但是突然间风雨大作,接着一声惊雷将我惊醒。然后便看到刚才犹觉可爱的洪老师此刻因气愤而变形的脸。
“刘心!”洪老师嘘吐了一口气,轻轻道,“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她的话就像我曾见过的一条鱼嘴里的泡,缓缓地冒了出来。
我站起来,习惯性的拿起物理课本,往教室最后一排走去。那里靠墙的地方预留着一大片空位,可以说是个万能场地。体罚虽已不再如已前说的有差生的地方就有体罚那样流行了,但对那些屡教不改、灵顽不灵的同学来说,仍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往常只要我往那里走,就会听到洪老师的声音:“先讲课,不要因为他影响了大家。”但是现在,还没听到她的声音。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头看时,只见她盯着我的背影,突然道:“刘心同学,我想我与你父母谈谈比较好,希望明天的物理课之前或今天下午,我都有时间。”
天啦!要见家长。这个声音像被理藏了许久的醇酒突然间被揭开了封,让我一个踉跄如被酒气怆到了。
我怀疑自己的眼睛,还能看到洪老师故作轻松的脸,然后在全班66道兴灾乐祸的目光中(应该说是65道目光,当我扫过芙蓉时,竟发现她的目光比我还痛苦)走出教室。
感请洪老师,让我学到了语文课上所没学会的,语不惊人誓不休和绝望原来就是这样!
我想我可能走了二、三个小时了,就这样漫天目的和如游魂般,直到双脚有点酸痛,才停了下来。却发现自己站在了马路的中间,迎面一辆车呼啸而过。“好险!”我暗叫了一声,差点与那辆别克接上吻。远远地还能见到车窗里探出来骂骂咧咧的司机的肥头。
马路左边是家音响行,巨大的流行歌曲声穿过马路上的热气,灌入我的耳里,又混合了迎面而过的汽车的声音,成为一堆噪音。
“家长是不能叫的”,这是我早已意识到的。该找个什么借口跟洪老师解释一下呢?这么想着,又沿来时的路往回走。音响行被甩在后面了,歌声随着风向时断时续,像只被掐着脖子的鹅。
我决定以逸待劳,埋伏到洪老师回家必经之路。
放了学的学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从前面经过。“唉!不知道我会不会成为全校的笑料呢?一个高中生还要叫家长。不知道他们此刻所谈的是否就是我?”我心里开始有了一种恐惧。
远远地见芙蓉骑着车经过,竟少了往日的一份轻松。“不要为我担心,芙蓉,我会摆平的。”我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地说。
路上放学的人越来越少,这才看见洪老师不快不慢、悠闲地踩着车过来。赶紧揉一下脸,换上副无辜的表情。我不敢肯定会不会唤起洪老师的同情心,但怎么样都得试一下吧!将刚才打好的腹稿再回想一遍,确定没有漏洞,然后清了清噪子,准备我的受害辩护。
“洪老师!”我叫了声,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
洪老师却在我前面应声停下,跨下脚踏车,脸上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我的话还没出口,洪老师已经打断了我的话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想说什么我也都知道。你们都是十八九岁的高中生了,让叫家长确实是面子上不光彩,这次就这么算了。但是你也该好好反醒反醒了,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吧,上课时间睡大觉,那你睡觉时间都到哪里去了?明年就要高考了,别人都在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在拼,那你的目标是什么你知道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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