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正月十五雪打灯焱姜

发表于-2008年05月05日 晚上8:50评论-0条

正月十五雪打灯

焱姜

二00七年一到,姜玉辛己离婚整整十六年,但她仍孑然一身。现在的年月

一切都显得烈焰腾腾激情燃烧,象她这样心如止水守身如玉确属不易。不过话说

回来,你带着儿子谁敢爱你呢?教育费那么高,以后他还要娶妻,还要住房。再

看说他能乖乖地听人管教吗?亲生的都在谢绝你监管,何况?你若再跟他妈吵个

架拌个嘴,他不扁你才怪呢?哪个有点理性的男人不摇头呢?不过话又说回来,

其它那些离婚死汉子的大多数还不是嫁了,没嫁也很少一个人过。可她姜玉辛决

不能那么做,离婚时她就在父亲面前讲了,她会清清白白过日子,堂堂正正做人。

她做到了,可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批评她现在的生活方式和状态,但她只是

笑笑而己。她的生活中虽没有通常人认为的娱乐,但她对自己的生活是满意的。

她用工作供儿子上学的同时也使自己愉快,用创作学习来开发充实自己,一个人

独处使她随时反省自己思考人生升华自己,这有什么不好那?双宿双飞固然是一

种幸福,难道独来独往就不是一种洒脱与超然吗?

尽管她认为她的生活很好,可还是不断有人来说服她找个伴,面对这样的好

心人她总是说,等我儿子大学毕业再说吧,九叩八拜都过去了,还差这一哆嗦了?

报业整顿,她被报社解聘,于是,她到一家印刷厂当库管,几个月来她把她该管的物和事管得妥妥贴贴,和工

友们处的也十分融洽。尤其是刀上的老杜师傅,这让老板和调度都心中诧异。

有一阵子了,装订车间的姐妹们总喜欢开老杜的玩笑,说他想跟姜玉辛好,

要不他那疤头怎会让姜玉辛给剃了呢?每当她们一边怪笑一边这么说时,老杜便

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瞪眼睛说:咋地?就好!姜玉辛不理会这些玩笑,

不但不理会,她还照样让老杜帮她干这干那。当然,老杜忙时她也还照样帮她打

下手。她认为这些玩笑没有恶意,不过是因为她俩都是单身又年貌相当而已。再

说,给个体老板打工心里总含着些郁闷与无奈,开开玩笑也减压嘛,啥年纪了,

几句玩笑话有什么吃不消的,装订车间的姐妹们都是四十到五十岁的人,两位裁

刀师傅和姜玉辛也在这个年龄段,都是过来人,开这样的玩笑纯属逗着玩,比如

有一天雷翔酒楼的餐巾包筷子套都得压型,姜玉辛去楼上找刀版。刀版放在两排

木架上,这时耳边传来李姐的声音:老杜,你天天回家就一个人有意思吗?抓紧

啊。老杜说:我这辈子啥都缺,就不缺女人。张艳说:不缺女人还天天围着姜玉辛

屁股转?老杜说:关键她不是缺男人吗?李姐说:那姜坤也缺男人啊。大家一阵哈哈大笑,姜坤说:可别扯到我。姜玉辛拎着两块刀版从木架后面转出来,大家一见她

先是一愣接着就都笑了。张艳说: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姜玉辛笑道:告诉你

我啥都不缺就缺德,都小心啦。大家自然又笑起来。姜玉辛说:下楼,那三千

本画册等你裁呢。说完转身就走老杜也跟着朝楼下走。身后传来李姐的声音:你们看,

他就听她的,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准确地说,这些玩笑话她根本没往心里去。老杜是属于粗线条的,脾气倔嗓门粗,干活一个顶俩,看见哪不对就想吱声,你要跟他顶

上牛……哼!总之,他真就象人们常说的那样,他是属毛驴的,你得顺毛摩挲。姜玉辛儿子他爸那时就时常叫她闹人精,她能天天摩挲他?瞧他那块头,那双牛眼睛,

能天天弯腰俯身哄我高兴?说来说去都是玩笑,还不都是单身惹的祸。嫁人难再嫁

更难,难于上青天!不过,她和老杜在工作上确实是好搭档,友谊是绝对真实存

在的。说吧,这玩笑如春风般和暖地拂过她心头,车间里随时洋溢着他和老杜爽

朗的笑声。

春节要到了,每天就是印对联福字的活,交通银行的活不但数量多还催的急,另

外他们还要求配好装盒,真是麻烦透顶,顾客就是上帝,你就得小心翼翼地伺候

她。只有他满意了你才可以分得一匙羹,这不装订的姐妹们又忙开了,印好的页子还

没裁呢,姐妹们就先忙着把那装对联的盒弄好。

姜玉辛来到刀前,指着木托上的一垛页子问,还没干?老杜走到页子前翻了一

下说:行了,我这就裁,姜玉辛说,两万呢,三天交货,看吧楼上又得加班。老

杜弯下腰两手捏住页子的对角用力抖了抖,见进去风了才拿到刀上,他边闯页子

边问单子呢?姜玉辛说:“在那夹着呢,看好,裁错扣你钱。

裁刀是程控数据刀,老杜在订规矩,姜玉辛把显示板上的数据帮他记在纸片上,规

矩订好,姜玉辛用磁铁把纸片夹在刀案上面的挡板上老杜就裁开了。成叠的页子在老杜手上调来调去就跟玩似的,姜玉辛也手脚麻利,偶尔还把纸毛子在手上那么一卷如一束

鲜艳的花。

很快一跺页子裁完了。老杜问还有啥指示?姜玉辛说:楼上忙,给她们送上去吧。老杜

说,狗拿耗子!姜玉辛说:闲着也是闲着,拿着玩呗。这时晒版的申莉走过来说:姜姐

和吴雪换行,省得老板天天给她上课,姜玉辛说:可她一个人来吧,要不大家都得

遭殃。

老杜用地牛把木托托起来问:上下联你整准了?姜玉辛说:不用再怀疑。说

完老杜在前,她和申莉在后向二楼卸货平台走去。

其实楼上就比车间大厅高出一米三或再多一点。装订及折页机都在上边,刚

走到平台下,刘师傅就从胶印车间推出一垛阳光种业的传单也来到平台下。

姜玉辛抽出夹在页子角上的流程单看,老杜问用裁不?说完就把头也凑过来

看,姜玉辛说先折页子,用大折页机。老杜把印着玉米棒子水稻的页子刷地一翻

自言自语道:这个怎么干得这么快。刘师傅说:用的马曲墨。姜玉辛说:太阳黄

红都没了,以后都进马曲墨。这些天尽印对联福字什么的,就黄红下货。我去推

叉车。老杜大声朝楼上喊:开折页机的,来活了。

楼上的李姐和小王下来了。李姐吩咐小王推叉车,李姐拿起一张页子仔细看。

老杜说:你又不种地,看那玩艺干啥?说完双手拿起页子举到楼上去了。李姐说:

咱都赶不上农民,买断那俩钱根本不够交社保。老杜又举上一叠手还没收回来就

说:别给农民点好处你就看见了,眼皮浅!姜玉辛见他变成人力叉车就说:你忙

啥,等小王把叉车推来一下不就上去了?老杜笑笑继续往上举,李姐翻过来掉过

去地看页子上的金黄与碧绿嘴上直夸印的好。老杜说:好个屁!色差多大?姜玉

辛撇一眼刘师傅的背影瞪他一眼,申莉笑着说:你咋整?炮筒子!李姐瞟了老杜

一眼又低头见一垛页子就剩一小叠了就说:傻老爷们。老杜弯腰把那叠也拿起来,

啪的一声摞在楼上回头大声说:我不是有劲没地方使吗?在场的几个人都大声笑起

来了。这时叉车推过来了,老杜一拍姜玉辛的肩膀,哥们,走,别管她们。

这一天,姜玉辛在楼上帮着闯配好的页子。李姐说:今天中午吃完饭就上来,

得加班,要不今天弄不完,明早就要货。小姜又来帮咱们。姜玉辛一笑说:我不

愿面对那些死货,更不愿意去调度室跟他们沟通,我先闯个大概,完了你们再精

闯吧。

她闯页子的手法是老杜教的,但功夫可还差得远呢。她羡慕李姐她们手中的

活计样样干得好。李姐她们查纸用页板一划一划又快又准她羡慕得不得了,老杜

则连页板都不用就用指头推,这她就更学不来了。每天下纸她就用吴雪教她的最原

始的手法查。好在虽慢也好用,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慢慢来吧。

快要午休时老杜给姜玉辛打来电话告诉她中午别吃饭,他正在家包饺子呢,

一会儿上班给她带来,她的犹豫不吭声,一下还是答应了。

十一点半午休,大家都走进食堂,姜玉辛也走进去,但她只盛了每天的三分

之一,她想:老杜今天晚班,要一点才来上班呢,等到一点不饿个半死才怪,平

白无故不吃饭别人也会问啊,她打了饭菜回到她的办公室吃,办公室库房和成品

都在门口,午休车间没人,她坐在办公室吃饭时把门敞开,这样一切都在她的视

线中了。

吃过饭她没有去楼上帮着干活,而是在晒版室对面的大库里盘点ps版。这

里还有一大堆废弃的印刷品,盘点完毕她掏出电话看时间刚好十二点半。她关了灯

走出来差点与老杜撞个满怀,老杜轻声说:饿死了吧?姜玉辛说快了,但心里含

了些许愧疚。幸亏此时所有的灯都熄灭,不然一定能看到她的脸是红的。两个人

一同朝门口走,姜玉辛说:下午收纸毛子的来你叫我,把那大库里的废品都卖它,

搁那占地方。老杜说:一下都卖完?姜玉辛打着手势说:分期分批,提前密裁。

老杜一挠头说:这话好象在哪听过。

看见桌子上的方便袋,姜玉辛不好意思地冲老杜笑一笑,老杜双手按住她的

肩使她坐下来,然后俯下身说:姜库管,吃吧,多长点肉,谁愿意跟髓髅在一起

呢?姜玉辛扭头扬脸看着老杜说:太多了,吃不完,给她们一些吧?老杜一瞪眼,发

狠地说:你有病啊!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姜玉辛看着他的背影淡淡一笑,开始吃饺子。

姜玉辛请了半天假去了乡下母亲家。公交车上她不停地接电话,搞的周围的

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听,电话又响了,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一次是老杜打

来的。老杜劈头就问:怎么不来上班?跟谁唠呢?干打不通!姜玉辛说:我能跟

谁唠?吴雪呗,她像新来的似的。每次不上班都比上班还麻烦。老杜说:人能都像

你似的贼奸溜滑一丝不差。姜玉辛说:用褒义词行不?电话里传来老杜豪爽的笑声。

姜玉辛说:有事快说,我要下车了。老杜说:没事,到这没看见你寻思你咋地了。

下午来不?姜玉辛说:上我妈家一趟,下午去不去不一定。老杜说:你妈家有事

啊?姜玉辛说:没事,常回家看看嘛。老杜说:再回家先跟我请假!姜玉辛听了

笑道:咸吃萝卜淡操心!老杜说:我吃饱了撑的行了吧?说完豪爽地笑起来,姜玉

辛也乐了。老杜放轻语气说:下午回来上班吧,真不是好孩子。姜玉辛揣起电话车也到站了,姜玉辛下车走在寒风中心里却涌着阵阵暖意。

要放年假了,姜玉辛把纸盘点封好,见中午新近的五件纸还在大厅放着当不

当正不正的,就朝靠在刀案上说话的两位裁刀师傅一勾食指,等他俩走到近前姜

玉辛说:劳二位尊驾,把这五件纸弄到边上摆好。老杜说:卸时直接放好啊,脱

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姜玉辛说:说文明话你得死啊?另一位孟师傅说:你就玩我

们哥俩吧。姜玉辛说:玩你们不是目的。 孟师傅说目的是玩死我们,对吧?三个

人说笑着就把纸垛靠边了。老杜问你还差啥?姜玉辛说:就剩版没查了,孟裁

刀师傅说:你帮她查吧,我去抽颗烟。 

姜玉辛和老杜朝晒版室走,姜玉辛说先查零头,老杜说:年货办了?姜立辛

说:不用办。你呢?老杜说:就等着进入猪年了。人家都买转运猪,给你买一个啊?

姜玉辛说:还是给你自己买吧,你俩知音。老杜说:我现在也有你儿子他爸的那

种感觉了。姜玉辛扭头看着他扬起了眉毛,意思是:啥感觉?老杜站住脚转过身把

双手轻轻地放在她肩上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他不是说早晚得暴捧你一顿,要不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吗?我现在恨不得把你搓磨散架了,再让你眼睛一眨巴上嘴唇一搭下嘴唇蹦出那气人话。说完他用力摇着,摇得姜玉辛前仰后合的笑个不停,嘴里说他“得瑟”。

走进晒版室,申莉和她徒弟正在唠嗑。姜玉辛直接就开始查版。等都查完记

好申莉说:姜姐,今年都买转运珠,你说管用吗?姜玉辛说:就是让你消费呗。不过

猪的确享福,我早就想好了,倘若人死了真能托生的话,下辈子我就托生猪,衣

食住行不用自己费力操心多好。那个徒弟说:猪好啥?都让人杀了。姜玉辛说:

没人杀你还能剩下啊?屋里的人笑起来。老杜说:那你得先想好是托生公猪还是

母猪?本来他还有半句没出口,不想胳膊早被姜玉辛掐住,疼得他把话咽了回去,

待笑毕姜玉辛也松了手说:罚你去那屋查整箱的版,不许弄混了。

屋里很暗,老杜说把灯打开啊。姜玉辛说都是整箱的能看见。老杜说真是好

管家。姜玉辛问大的新版多少?再生的多少?小的多少?单色机上的多少?老杜

一样一样报了数。姜玉辛问:小版怎么不用再生的呢?老杜说:外行了吧,小版

再整不漏了嘛。姜玉辛说:谢谢指点,今年的活结束了。不想一扭头头正碰在半

开的门上,疼得她哎的一声捂住头,老杜伸手帮她揉并笑着说:来个狗年关门红。

姜玉辛没言语,老杜忽然低下头小声问:刚才真生气啦?多少年了没听过这样充满柔

情与关切的问话,她心一颤突然泪如泉涌,老杜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猛地吻了

她一下转身走了。

姜玉辛回到办公室呆坐了一会儿就把盘点的数在薄子上记下了。完了,她用

手抚着自己的脸,仿佛那种既温暖又粗糙的感觉还在。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

和老杜靠得很近的那种感觉呢?

那是半个月前,厂里接了一个大活,姜玉辛按流程单下了十五令七

十克正度书写纸。单子上写明加损七十张,姜玉辛当时就问吴雪加损能够吗?吴

雪说印着看吧,到时再说,姜玉辛也就没再坚持,结果事情果然如姜玉辛预料的

那样,还差两千多个小个呢纸却没了,开单色机的师傅来找姜玉辛,他认为是下

的纸可能不够数,姜玉辛没有与他争辨笑着问他总共换了几块版。姜玉辛说:这

样吧,再给你下三百张全开的怎么样?那个小师傅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谢谢姜姐,

姜玉辛说:谢什么你去跟吴雪说一声她是调度,我得听她的哟。小师傅走去找调

度了,她走到纸垛前开始查纸。老杜走过来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她一划一划的查,

查完了,老杜把纸叠成一捆抱起来朝刀上走去,姜玉辛一转身坐在纸垛上呆呆地

看着老杜魁梧的背影。老杜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男人气息如一发重型炮弹落在她

身上,把她炸成碎片飞上云天坠入五里雾中,她说不清是烟草味还是汗碱味或是

浓重的呼吸,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自己的心跳自己的幻觉而己。总之,从那一

刻起,老杜左右了她的视线,老杜若是该来没来她就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老杜走进来,姜玉辛站起来让老杜坐在自己的凳子上,自己则坐在办公桌上,

姜玉辛想到刚才的一幕不免有点难为情,老杜倒象没事人似的问想啥呢?姜玉辛

苦笑一下说:我在想人都有脆弱的时候,老杜站起身说:你还有脆弱的时候?姜

玉辛说:有!比如刚才。

老杜没有接茬把话说下去而是拿起桌上一个本子翻看起来。姜玉辛也不阻止

他。只把自己的两条腿来回悠荡着。过了好一阵子老杜扬着本子对姜玉辛说:天

天看你游哉悠哉的谁也没你自在。劲都用在这了。老杜用手指着她的胸口,又说

难怪你长的小,是让心眼坠住了。姜玉辛说:记得不?我刚干时整个装订的人一

周没人搭理我。那时我就想,用不上一个月就能让你们团结在我身边。尤其是你,

老杜微微一笑说:告诉我秘诀。姜玉辛得意地一笑说:老板也让我告诉吴雪,秘

诀就是以诚相待加上用点脑筋!至于这些物嘛,你看到了,时时看天天盘做到心

中有数,才能为大家做好服务嘛。老杜说:哎,哥们儿,你在哪儿过年?姜玉辛

苦笑一下说:我妈家呗,年年在那过。你那?老杜说:我去二姐家,你儿子是先

去了还是跟你一起去?姜玉辛说:他早去了,要不也不会死呆在家里,他从小就

跟野马似的。你姑娘不是让你去她妈那里嘛?老杜说:我对她说了要去你去。再

提这茬小心生活费!姜玉辛笑了,用手指着老杜的鼻子说:批评你啊,不该这么

跟孩子说话。老杜又说:她电话丢了,跟我磨叽。姜玉辛说:给她买个新的不就得

了。老杜说:她得瑟,说她一句她有十句在那等着你。姜玉辛说:山炮!孩子有

事来找你,说明你还有用,说明在她心里你还是可信赖的,等她翅膀硬了你想帮

她都没机会了呢?你是她爹嘛,她是你生命的延续。关心她爱护她帮助她吧,这

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幸福所在。老杜说:给我上课?姜玉辛一笑:注意听讲。老杜

说:好!听你的,给她买新的,就惯着你们。姜玉辛说:这就对了嘛。

下班了大家在指纹考勤机前挨个输入指纹,姜玉辛说:每次按手印我都有一

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李姐接茬道:卖你也得老杜按手印啊。姜玉辛说:他是杨

白劳?张艳说:他是冯奎。大家一下都笑了。人人知道二人转有个曲目叫《冯奎

卖妻》。这时老杜大声说:埋汰我是不?一会儿我们就夫妻双双把家还,过年去

喽。气死你们!

街上的买卖铺子早己贴上了大红的对子,憨态可掬的猪随处可见,零星的鞭

炮声不绝于耳。走到姜玉辛家胡同口老杜站住脚说:明天就回你妈家啊?姜玉辛

也收住脚说:嗯,明天都三十啦。老杜说: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怎么样?姜玉

辛说:得了吧,上次那些饺子我吃了好几顿。老杜笑着说:就十五,不许变卦,

雷打不动!

这天是正月十四,已经下了两天一夜的雪仍没有停的意思,下班路上姜玉辛

往天上看了看,迷茫一片啥也没看到,如果明晚这雪还不停,可就是名副其实的

雪打灯了。自从离婚以来,这雪下了多少回了?元宵节的灯也亮过多少次了?明天

看焰火多好,非吃饭干嘛呢?

老杜是个能吃苦肯出力的实在人,他高中毕业就进了市印刷厂,从学徒开始,

一直干到班组长,车间主任,厂办大集体的厂

长,前几年由于政策和厂子自身的问题工厂解体了。他没有像其它领导那样或承

包鲸吞企业或留守蚕食单位,而是和工人一样下岗,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已经做了

一所重点高中校长的妻子见他再也难展雄风就和他离了婚。现在他独自一人住在

父母留给他的原来的房子里,女儿大了,平日住在学校里,休息时就住到她母亲那里。

姜玉辛毕竟单身了这么多年,这也算是约会,心里的不安与慌乱是难免的。为了明天的约会不受打扰,她今天中午就给母亲打了电话,说天冷雪大又加上不休息就不回去过节了。母亲说那就自己煮点元霄吃罢,哪天回来还不一样。母亲的宽容使她愧疚

的心轻松了许多。这阵子,想起老杜的时候可比想起父母的时候多了,甚至超过

了想起儿子。跟儿子相依为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这在儿子上高三时她就意识到了。她扪心自问:难道自己也和长大的孩子一样,感情重心由亲情转到了爱情?唉,真是爱情两个字好辛苦,还没怎么着呢就坐立不安的,多大岁数了真是的。走到自家门前,她跺跺脚拍拍身上的雪。就在把钥匙插进锁孔的一刹那,油然升起一股顾影自怜的

悲怆,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走进浴室时她的心还是漠漠的,直到洗完澡她的心情才愉悦起来,好像忧伤

与烦恼都被温水连同肌肤上的尘垢一齐冲掉了似的,她揩干身上的水珠钻进被

窝。别说出浴室有丝丝凉意,就是再怎么温暖她也不会站在镜前欣赏自己的luo体,

那不是用来自赏的并且没有任何意义。她偶尔也有去浴池洗澡的时候,但从来不

用别人为其搓澡,后背都不用。一是自己哪里都够不到,二是赤身luo体躺在那里感

觉总不是那么回事。她也不看别人赤身躺在浴床上,让人产生的联想太那个。她

把自己的手放在小腹上来回滑动着。虽说已人到中年。但依旧平滑细腻且富有弹

性。此刻,老杜在干嘛呢? ,

这一夜她翻来覆去没有睡好,一会儿想起老杜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一会又

自问:自己若真嫁给她,能否保证不像那个女人一样抛弃他呢?而他能把

自己捧在手掌心放在面前宝贝着吗?她把几个月来与老杜之间发生的一切如盘

点纸墨那般在头脑里盘点一遍。她笑了,外面的雪仍在下,油然升起的幸福感犹

如这满天飞雪在她那装满纸墨文字的大脑里飞扬,飞扬……

雪还在下,老杜就站在大门外的雪地里,姜玉辛知道他在等她,装订的姐妹

们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回家过节去了。若不是纸张商店代药厂送来两千张三百克的

大度灰板急着裁,她和老杜也就跟大伙一起下班了。

姜玉辛走到老杜身边,老杜回头见她帽子没戴就给她拉起戴上。路上的积雪

足有半尺深,汽车跟蜗牛似的,自行车踪影不见,姜玉辛心里兴奋着,多少年没

有这么大的雪啦,多棒!姜玉辛气喘吁吁地问:喂,非要吃饭吗?老杜说:民以

食为天嘛,今天我是这么安排的,听好。咱俩先找个地方把肚子吃饱,然后去江

边看焰火,最后一醉方休!怎么样?姜玉辛能说什么呢?难道说不行吗?此刻她

可不想心是口非。风雪中,她朝老杜微笑着点点头,老杜伸手一揽她的肩头二人

就又在雪地里蹒跚起来。 ’

他俩在一家小店里找个角落坐下了。桌子是很窄的长方形的那种,这样两个

人虽坐对面却并不觉得遥远。姜玉辛心里有一种预感:平日里大家开的玩笑即

将成为现实,虽然这顿饭并不足以说明什么。她相信,人的眼睛是能点火的。之

所以这些年她不为哪个男人所动,是因为她几乎不与男人对视。而她和老杜,一

天里或因为工作或因为那些玩笑要会心地笑过多少回呢?看来群众的眼睛还真

是雪亮并且有预见性呢?她们互相点燃了对方再燃烧自己,她不再追问自己到底

怎么啦,何以像小姑娘一样春心萌动呢?她知道自己的脸是红的,不全在酒

精的作用。风还在刮,雪还在下,江边来看焰火的照样人头攒动,刚站住脚兜里

的电话就响了一下,原来是儿子发来的祝福信息。老杜说:他在家呢?姜玉辛说:

在连云港呢。老杜说:这小子真行。也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嘛,象我这样一辈子真窝

囊。姜玉辛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发的信息是什么吗?老杜听了放声大笑起

来,原来他发给她的信息是:姜玉辛,你去死吧。笑罢老杜说:那时我就想你能

死在我怀里或让我死在你怀里才好。姜玉辛说:那现在呢?老杜用

手拍着她的头说:我现在不想死啦,活着多好,那时我还心有余悸,竟碰上你们这些识文断字的,怕别人会说我吃一百个豆不嫌腥。不想现在瞪鼻子上脸,越来口味越高了。

离个老师有找个作家。

姜玉辛站直身子说:没看出来,你道行还挺深呢?是老谋深算处心积虑?老杜说:是猫碰上个死耗子。两人大笑起来。

两个人十指相扣地站在人群中。漫天风雪为人们助了兴。小孩子和年轻人在

雪地里奔跑跌倒翻滚放声大笑,兴致比晴天高十倍。

礼炮终于震响,礼花在尖叫声中绽放。此时此地,小孩子没几个好好看焰火

的,只顾在雪地里疯人群里钻,姜玉辛被一个孩子撞了一下,身子一晃。老杜扶

住她趁势把她拉进怀里,她也就靠在他胸前站定了,任凭老杜的下巴在她头顶上

蹭着,她的心柔软温暖踏实着,这在过去,她只有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的份儿。

而此时,她的心情正和天上的礼花一样在风雪中绚烂着。

礼花放完了,人也散尽。他俩还相拥着站在风雪中,姜玉辛说:你看,那树

上的灯,栏杆上的灯,路边的灯,楼上的灯,任凭风吹雪打,依旧光彩照人!老

杜说:回家吧。

至于回谁的家,老杜没说,姜玉辛也没问。

作者:焱姜女本名张玉波 六零年出生 吉林市 作协会员

现在长春 联系电话:0431-8464706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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