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那么些时候,心,会一阵接一阵地疼。或许会有人以为,心疼,就一定意味着遇上深重的灾难与不能逾越的痛苦。然而,我的心疼,很多时候不是来我自己,更多的是来自这个社会和周围的人。
也许是与自己的性情有关。别人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举止,足以引起内心的不安与焦燥。每天上班要经过一个小小的煤店,每当我看见那些年长的老人,用单薄瘦弱的身躯,拉着沉重的板车,一步步挪动脚步,汗水湿透衣襟,心,会突发性地隐隐地疼。默然地从他们身边快步走开。我不敢正视他们那张被生活的艰辛与沧桑压得变形的脸。
我的心疼,从来不会有人察觉,它总是静静呆在内心最幽深的角落,独自默默承受。一天下班的途中,我习惯性地走近一个卖肉的摊点,买下了26元钱的里脊肉,摊主热情地接待着我。这时,走近一个人,除了能看见他的眼睛以外,脸上其余的部位全部被一层煤灰遮挡。从他露出的两排洁白牙齿和眯着的眼睛,看得出他是望着我笑,他客气地喊我(由于我的工作关系,很多人认识我),我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看着他,漆黑而粗糙的手中,拿捏着一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我有些迷惑,猪肉都14元钱一斤了,一元钱能买多少肉。我也礼貌地对着他笑,尽管我不认识他,也客气地回应:“买肉啊?”他始终对着我笑,他的笑容比我灿烂,说:“买点猪血,做我们这行的人,得天天吃它,清肺。”听他这样一说,我的心,突然就象针扎一样的疼痛,我突然就笑不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人知道我此时的内心,比买猪血的人更难受。从那天起,那张被煤灰蒙住的脸时时浮现脑海,挥之不去。
我喜欢倾听他人的痛苦,也希望用自己的心疼减轻他们的痛苦。不知为什么,总有人在我面前诉说着生活的沉重。每每这时,我总是心疼地听着,不遗余力地尽自己的棉薄之力,以求得灵魂的安宁。一条巷内路边,有一位40多岁的中年妇女,摆着一个缝纫绞边的小摊。一次,当我找她绞裢边的时候,看着她那张被风霜风蚀得苍黄的脸,心不由得一阵阵紧缩,主动与她亲切地拉开话题。我说:“您每天坐在这里,吹风落雨的,挣钱很辛苦啊。”我这句话一说完,她就开始不停地对我诉说起来。她说全家的生活就靠她的一双手和那台老式缝纫机。当她伸出一张满是冻疮的手给我看时,我的心,着实疼了好一阵。我不再说话,默默地听她一个人说,当时心中有一种强烈想帮她的愿望。后来,我通过多方努力,给他的爱人找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家中经济状况也改善了不少,当我再看见她时,她总是对我抱以感激的笑,不再对我诉说自己的苦。我也欣慰了许久,看到她时,不再心疼。
象这样来自物质生活压力的心疼,可以还缓解。通过他们自身的劳动与社会的帮助,可以去改变他们的生存状况。然而,有些疼涌,永远在你的心里疼着,日复一日。
不止一次,也不止一人,就那样平静地的有意无意地对着我说。说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不好,没有丝毫值得去留恋;说一切的一切,最终必将成空,看不见生命的希望;说就想站高楼顶往下跳,抛弃这个世界。听着这些,心,一阵疼过一阵。说话的时候,他们的目光空蒙而迷茫,心灰意冷的神情让人感到浸心透骨的寒冷。他们有着丰厚稳定的工资收入,有宽敞舒适的洋房,有让人羡慕的成功与荣誉,但是,就是看不到生活的阳光。他们的痛苦不是来自生活的压力与苦难,而是来自内心的幽暗。我不想去探究这样的内心究竟遭受了怎样的痛苦,眼底到底蒙上了多厚的灰尘。不想弄清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茺芜了自己的精神家园,让他们的灵魂游离失所,找不到归宿。我根本也无法弄清。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深陷在痛苦中,而我力不从心,束手无策。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疼的事了。除了沉默还是沉默,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我也曾试想,正是这些幽暗内心的一角,一定静静开放着美丽高贵的灵魂之花。正是心中有着美好的精神向往,对现实才有着比常人更强烈的失望,甚至是绝望。因而,我深深爱着这些一直在痛苦与绝望边缘行走的人们。同时,也期望他们守望自己梦中的花园,永远不要醒来。心中有美,就已足够。
心疼的感觉很好。我心疼,证明我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还没有麻本,还能感知生命的疼。我的情感还没有让残酷的现实完全磨灭,我的良知还没有在世俗中泯灭。
就让我在心疼里活着吧,无声无息,不要停止,哪怕我的心疼,对于所有的人,一无是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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