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和父亲一同教书的张叔经常到家里来借东西。雅至父亲收藏的字帖古书,俗到田里用的锄头、铁锹。可是,父母却很少到他人家借用东西。
父亲和母亲是因为文革而停止学业的老高中生,文化旗鼓相当,感情也颇有渊源,似乎是母亲最要好的同学是父亲的同事,所以才有了这段姻缘。虽然如此,却也不能称为相濡以沫。总会在某些事情上有些争执。但是,“不借东西”这个不叫信条的信条,却那样的步调一致。记得一年冬天,正是种小麦的时节,需要用平地用的筢子。左找右找,也不见踪影。想起,或许是谁家去年借去了没有归还。母亲用攒了好长时间打算给我买个外套的钱,请村里的铁匠打了个筢子。我心里老大的不高兴。母亲也没有给我怎么解释,只说:“自己的东西握在手里才踏实。”所以,我们家的农具是置办最停当的。我们家的经济是也量力而出。
小的时候,究于父母的这种做法,总认为父母有些古板。即使大了也不甚理解,认为来来往往,才是人间正道。或许,人生的许多道理需要时间来磨砺,和自己的学识没有关系,和自己的经历没有关系。今日,才真的明白父母的理由。
不借东西,因为,有些东西借了不好用。
都说人生三层界。物质的,精神的,灵魂的。除却物质层面的东西是以质的形式存在,可以握到手里的,可以看的见的。可以有形的来传递。其他层面的东西,譬如名誉,人格,品行,学识等,是不能以物质形式显现的,也就不可以借的。
可是单单有些人,偏要借不可以借的东西。譬如,我那二叔,因为系统清理人员,要求员工出示毕业证。找到母亲,以母亲是一农村妇女,是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文凭的。几次三番之后,拿走了母亲的高中毕业证。那是近似于现在奖状的一张纸,印有毛主[xi]语录。之后,用先进的手段,把需要改正的地方进行了修饰。从此成了那个年龄段稀有的高中生,之后青云平步,一路高升。几十年过去了,二叔退下来后,说了一句话:“人都知道我是三中的毕业生,可我那进过三中的门呢?总会碰到好事的人,谁谁也是三中的,你们可是老校友了!谈起,学校,我可是热锅上的蚂蚁。终于退了,再也不用装了!”想来,那些好事的人,不外呼显摆一把,想拍作为上峰的二叔的马屁,却不知道,心里遭到了二叔的多少记恨。
本知道不能借,却偏偏要借。也许会因为借来的东西得到了一些外人可以看到的利益,结果呢,个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了。
不借东西,因为有些东西借不得。
的确,我的二叔因为曾经借来的一张文凭,荣升到了某局局长的位置。但是,二叔在位时的政绩则是二叔本人能力的展现。就此来说,那文凭只不过是某些迂腐条文的产物,还有可以掩盖的本钱。可是,有些东西知道借不得,却一意孤行的借来,飞蛾扑火般的害了自己,也断送了别人。譬如婚姻之外的爱情。
梁遇春说:“通常情侣和博士论文一样平淡无奇,为结婚而发生的恋情和为博士的头衔而写的论文一样没有道理。”话说的很有道理,抬眼望去,世间可以称道的爱情大都是绝望的爱情。梁祝的传说,蔡文姬的等待,《罗马假日》里的公主和记者,没有结果的爱情才最终不会被世俗有形的东西给吞噬。但这一切,并不能说明凌驾婚姻之外的爱情就是可以存在的。
不管婚姻的存在是不是爱情的结果,但是婚姻这个以家为物化存在的事物,的确存着情。父子,母女,夫妇之间的情分是在岁月的累积中一点一点溢满家庭的。如果非要淡化这份情分,累积的时间有多久,淡化就需要多长。可是,爱情却是炙热狂躁的,需要两个人不断的添加叫做专心的一种燃料。假如一方因为这样那样的阻碍,疲于应对,爱情的火焰总会慢慢的湮灭。曾经的美好转化成满腹的抱怨和诅咒,曾经的誓言成了风中的蒲公英,哪里来,又哪里去了。绝望成了最后的一支舞曲。有过多少欢愉,就有多少悲哀;有过多少柔情,就有多少杀戮。一切都是借的那份感情惹得祸。
不借东西,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境界。
走在世上,不借东西,是对自己的磨练,靠自己的所有打拼一方天地。郑板桥的话“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好汉!”这是一种态度。
活在世上,不借东西,是对自己的约束。人性如是,欲壑难填,是我的我所有,不是我的我不求。这是一种境界。
本文已被编辑[王先林]于2008-5-4 10:54:14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林馨儿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