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秘方黄未了

发表于-2008年05月04日 上午10:29评论-0条

十三叔已经60多岁了,从未结过婚,孤寡一人住在村子的边缘上,看着都觉得可怜。但他的生活却也无忧:他有一套治疗蛇伤的秘方,据说是在文革时他因口无遮拦被定为“现行反革命”,他怕“阶级斗争”而藏在山上被蛇咬了,为自救无师自通地用草药乱敷摸索出来的,后来屡试不爽,很灵;在我们乡下,夏天的时候很多蛇,不时有人被蛇咬了,总求他去救治,他将伤者治好了,乡亲们一般都会给他一个封包(据说现在是起码有20元)或者一些实物,这样就使他的生活得了不少帮补。于是,他视他的经验为护身符,秘而不宣,连他的亲弟弟、以及亲弟弟的儿子——即他的亲侄儿阿松也不教。

有一晚,快天光了,他忽然觉得肚痛,就爬起床来,摸黑赶去茅厕。轻松完了,在回来的路上却不知怎么的踩着了一条蛇,他的脚就被蛇咬了一口。当时他也并不心慌,一边喝骂着一边从路旁边的围栏上抽出一枝木条,想将那蛇打死。但他用木条在路两边的草丛拨弄着找了一会,却找不见,那蛇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见鬼!”他的心倏的沉了下来,骂了一句。与此同时感觉被咬伤的脚也沉重了,就赶快解下裤头带在伤脚的上方狠狠地扎实,然后拖着脚步走回家去,一躺在床上就动弹不得。他艰难地点燃了煤油灯,一看脚已肿成一条大黄瓜。他大声的喊叫,人们被嘈醒了,许多人来看他。他把众人赶了出去,单留下了亲侄儿阿松,叫侄儿去他屋后面的园圃上将各种草都拔一些回来。

“各种草都拔?”阿松说,“用不了这么多吧?我看你平时不过是用几种……”

“叫你去就去!多废话!”

阿松拔来一大把草堆在他的床上,他叫阿松出去。阿松在门缝偷看,只见他仅从一大堆中拣了几样不起眼的草,用嘴嚼烂,然后吐在手上往肿胀的脚上擦,狠命地将坏血挤出来,最后才将草药敷在伤口上。

阿松记住了十三叔——他叫阿爹——所用的几种草药,并且治疗过程。肚里偷笑道:

“滥神秘……”

这时天已大光了,阿松刚想敲门问问他爹还有什么需要帮的,里面传出了他爹的话:

“阿松,你先回去,到吃朝时拿些粥过来给我!”

阿松于是答应了,就回家去。刚走出路口,却见岗背寨的老六正急忙忙的朝这边走来,他就停了下来,问道:

“什么事呀,六哥,走得如此急的?”

“来找十三叔。满娃那小子被蛇咬了……”

阿松笑了笑:“真不巧,我爹也被蛇咬了,刚敷了药,怕去不了……”

“那……”老六抹了抹脸上的汗,转身就走,“我要赶快回去赶快将满娃送到乡上……”

“回来!”阿松叫住了他,“路那么远,赶出乡怕……”

“那怎么办?”

“我去帮他治!”

“你?”

“别担心,我已得我爹的真传。”

于是老六就先回去了。阿松回家向他爸交待吃朝时送点粥过去给爹,就带上一个布袋,去拔了一些草药装上,然后就赶去给满娃治理去了。

过了午后,阿松回来了。他爸对他说:你爹叫你一回来就即刻过他那边去。阿松于是就过去了。十三叔就问他:

“你煎些药给他喝没?”

“没。”

“你真大胆!一知半解就去给人医蛇伤,也不问一问我!……快去!拿上台面上的那包草药去,快一点煎好了给伤者喝一大碗……”

阿松有点心慌了:“那……又不见你煎了药喝……”

“那怎么同!我敷的药是自己嚼的……”

“呵,我明了!”阿松大声说着,就拿起台面上的草药跑出去了……

第二天,十三叔感觉伤已无甚大碍了,可以走路了,他就一瘸一拐地走到老六家看满娃。——虽然昨晚阿松回来说满娃已解了毒,肿也消了,但他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

一到老六家,老六一家人对他十分客气,口口声声多谢他,说若不是阿松得了他的真传,及时对满娃出手相救,那后果真是不敢想。吃过饭他走时,老六还硬塞了一个封包给他。

十三叔很有感触,回来后躺在床上想了一个下午。晚上,他去将阿松叫了过来,很郑重其事地对阿松说:

“我今晚决定将我治疗蛇伤的全部经验传授给你,你要保证:1、不要胡乱的传出去呵;2、我将我的衣钵传给你了,我今后的日子就靠你啦……”

阿松噗的笑了:

“爹,你今后的日子靠我,这没问题,我尽力就是了,总之,我有粥吃你也有粥吃就是了。但若说将你的经验传授给我你的生活就靠我了,这就变成了交易,那我就亏大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你的衣钵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传不传给我没关系……或者,你索性就将你的秘方对大众公开吧……”

“什么……你……瞧不起我的秘方!……”

“不是瞧不起,”阿松嗫嗫地说,“秘方嘛……我认为应该属于一种公共文化遗产,我觉得应该献给国家,或者,还是对大众公开比较好……”

“混账!……”十三叔气得眼都大了……

(2007-6-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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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秘方如果失传了,还有秘方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