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孤独。

静坐在电脑前，听窗外的雨声滴答纷飞，任音响的歌曲缠绵低吟。盖好毯子，盘腿坐在椅子，心仿佛脱离了躯体，随之我的灵魂跟着那滴答的雨，那纷飞的歌声飘至很远很远的地方。

也许春天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我也不晓得我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开始我的故事。或许是人的生命力本身与绿有很大关系吧，抑或我迎来了我人生中的春天。总之，在这个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万紫千红、大地回春，欣欣向荣的的美好时节，我所有的记忆包括我身体仅有的余温都被春这个诱人的字眼俘虏！　

我小时候一定有一个梦，那个关于梦的传说我一直是无知懵懂的。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它才在我的心里逐渐明晰，我老感觉自己在挣扎，想要急切地知道梦的颜色，它却潜藏在我的内心深处，高深莫测且又虚无缥缈。我总是想抓住它，我告诉自己，要是让我抓到了我先会看清它的真面目。我还会与它势不两立，接下来我会与它对抗到底！　

在我幼小的心里，天蓝，云白，绿草如茵。每当夜晚来临，我的梦里依然是宽广的草地，成群的牛羊，蜜蜂蝴蝶翩翩起舞。我扎着羊角小辫，穿着红格子上衣，蓝咔叽裤子，黑色的布鞋。站在高高的沟壑，注视着沟以外的地方。

我的神情曾是那样的专注，于是，父亲便对我说沟以外是灯火通明的大城市。哦，果真如此吗？从那时起，我的梦想才诞生，我对母亲悄悄说我很想走出沟外看看。母亲无限爱怜地说，孩子，记住了，无路走时千万要回头！　

那年，槐花吐絮，杏花摇摆，梨花千姿百态，我打点行李，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大概清明节适合祭奠，我那嫁在镇子的二姑爬在爷爷奶奶的坟前，凄凄哀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晕在那一片金黄色的迎春花中央。围绕她的是遍地丛生的油菜花，身边是郁郁葱葱的松柏，纵横交错的土崖在姑姑看来，是那么的和蔼可亲。而她竟然自怨自艾，说什么她的命不好，说什么她该倒霉，说什么追随爷爷奶奶去之类的晦气话。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鼻青脸肿的她都会如一尊泥雕矗立在坡上的那道沟壑上，看花开花谢，看旭日东升，看夕阳西斜。伴随着一年又一季的春去秋来，她额头的白发与日俱增。到最后，村子的人们才说起，她不会纺花织布，至于针线活，笨拙的要命。无奈的她嫁给地主成分的姑夫，接连三个春天，她生了两个女儿。人们根深蒂固的老封建思想这刻暴露无遗，她一切的一切被这个黑暗的世界吞噬。这一步迈下去，再也没有她回头的路！　

那个春天，绿意浓浓，那个春天，杨柳依依，那个春天，地里的草儿花儿竞相开放。可心如死灰的二姑，婚姻没有了春天，人生也没有了春天！

村子的人们又说，世代的人日出而耕，日落而熄。多数妇女都是安分守己，过着二亩地，一头牛，丈夫孩子热炕头的舒心日子。她却自命不凡，高处不胜寒，到头来落得个凄悲的下场！我无从知道她的思想，也不曾探听到她的奢望有多大。只是我感觉，她定是和我一样，挣扎过一番，才走到这般田地的。　

追逐梦境的过程中，我由女孩变成了女人。我的梦隐藏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我没有找到，但我身边拥有的却越来越少。爷爷奶奶的坟茔又添了父亲的新坟，油菜花仍旧一片金黄金黄，可我稚拗的心为什么还驻留在梦里，不肯浮出我的躯体与灵魂呢？

我在等待我人生的春天吗？我还是枉做最后的垂死呢？我何不象她们一样，过安逸惬意的幸福生活？我干嘛非要固执地追寻沟以外的梦？梦，时刻萦绕着我，梦，百般无聊地和我捉迷藏，梦，和我总是阴阳差错，既然我拧不过它，何不选择逃避拒绝？

又是春来到，人都说侄女象家姑。我有三个姑姑，我看不见，摸不着自己哪里象极了二姑？象她柔弱的个性，象她沉稳冷漠的神韵，象她无望苦悲的命运！难道我和她一样，也要匍匐在爷爷，父亲坟前，如怨妇一般泪水涟涟诉苦吗？　

迎春花用它那松软的身体迎接我的下跪，我不忍摧残它的肢体，更不忍摧残自己受伤的心灵！我对着爷爷，问他的女儿，问他的孙女，问他的曾孙女，皆会遭受如此的命运吗？他回答我是的。　

我又对着父亲，问他我会是其中之一吗？父亲也附和着爷爷的话，回答是的！我本想问他们会保佑我吗？可我无需再问，我知道，他们的生还不是我的天和地，更何况他们的离去，又怎会是我生命的天，是我生命的地呢？我不会信他们的话，也不会如二姑一样作贱，毁灭自己！　

我历来都是坚强的，这是我和二姑唯一不同的地方！不是因为年代，不是因为环境，也不是因为什么命运的安排与捉弄！血流下来我早已学会吞咽，小小的泪滴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学不会忍耐我学会了抗争，我学不会拒绝我学会了挑战，我学不会逃避我学会了坦然面对！

也想回头，可回头太难太难，不是我不想回头，也不是我不回头，是我实在回不了头！回头不是意味着屈尊，回头也不是难于登天，而是回头表明你已死去千次万次！我不但要活着，而且要好好活着，我还要快乐如愿地活着！

我的梦在哪里？在蓝天白云下，还是在羊群牛堆里？在沟以外的镇上还是在遥不可及的天边？我寻觅着我的梦，在儿时的记忆里，在槐花飞舞的季节，在泥泞的羊肠小道上，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满坡遍地中！　

春天教会了我许多，春天，也让我感悟到了许多。春，生命的象征吗？春，是我噩梦的开始，也是我婚姻的成熟。虽然多年前我走出了沟，但我现在仍然可以回到它的怀抱。是经历了暴风雨后那种平和的回归，是尝遍人世间疾苦后极其珍贵的那种回归！　

值得欣慰的是我身边多了一个陪伴我的人，这个男人不是我的最爱，却是我的挚爱。我愿用我的行动报恩，我亦会无怨无悔照顾他，直至他开心抑或快乐！因为在那个燕子垒窝的艳阳天，他用他的生命全心全意呵护我，以至背负多么沉重的流言蜚语也毫不在乎！　

世界上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却有天长地久的婚姻，不是吗？有的人貌合神离，有的人同床异梦，不能认为他们的婚姻是一潭死水，他们成长的时日还没有到来，他们的春天只是比别人迟一点发芽，开花，结果而已！　

些许人半辈子不打不闹，却静悄悄离婚各奔东西，那典型的一例常常摔锅砸碗，连左邻右舍都为他们暗暗捏一把汗，他们却恩爱有加，三天不吵吃不好睡不着！信自己吧，给自己信心，没有后退的路，就只有自个鼓励前进再前进！

既是婚姻如此，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

方格子上衣的那个年代已不复存在，那个蓝咔即裤子，黑布鞋的小女孩也没了踪影。看，在那广袤的原野，在那蜿蜒曲折的丛草荆棘边，在那一望无际的沟棱土壑旁，又有多不胜数的扎着羊角小辫的姑娘在延续她们的梦。　

她们时常穿梭于沟里沟外，她们比那时的二姑多了几分自信，她们执著的个性绝不亚于当年的我！因为，在她们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坚定和顽强！因为，在她们看来，寒冷的冬天终会过去，那时候，春天不远了，她们的人生也就不会远了。

落叶飘零，大雁回归，日复一日的春，年复一年的春，在我眼里，是那么的朝气勃勃。一年之际不是在于春么？喜欢春的碧绿，赞叹春的妩媚，欣赏春的明朗。是夜，毯子滑落，歌声婉转，我沉睡在椅子上，悉心聆听春的声音……

本文已被编辑[文清]于2008-5-4　10:42:2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