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泪

一、

“你必须给我个理由，我不想被你继续骗下去！”哥的声音很愤怒！

我怅怅的放下电话。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我们又不欢而散。

电话铃声尖锐的响起。“麦子，你过来一下！”主编的声音狂躁而冷漠。

“你在干什么？！电话一直占线！”主编愠怒地把稿子扔过来，“好好看看，再改改！”

我灰溜溜地出了主编办公室。

天空暗暗地，有雨要来了。我和哥之间的雨也要来了。

该来的，早晚会来。

二、

静下心来想一想，认识哥10年了。真的有那么久了吗？我好久不曾回忆了，但跟哥相识的那段日子仍然清晰的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以前上学的时候，男女生之间都不说话，但有一种朋友却暗暗的存在于我们之间，他（她）就是笔友。就是通过文字的交流而相知的朋友。我跟他的相识沿袭于这种风格，却是通过电话。

第一次接到哥的电话时，我刚刚失恋。心情沮丧的可以拧出水，可他的电话错打进来，那个记忆中我一直忘不掉的一模一样的声音让我惊在当场！

我没有哥哥，一直都没有。

以前我以为我有的，他是舅舅的二儿子，我的二表哥。我们小时候很要好，我被人欺负的时候，表哥总把我护在他身后，对那些调皮鬼们大喊：不许欺负麦子！她是我妹妹！在母亲众多的娘家侄子里，他是最得母亲宠爱的。我也一直以为我是他最得宠的小表妹，小时侯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只是我该叫舅舅、舅妈什么呢？就这样想着想我长大了，成为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成年后的表哥愈发的英俊，而我对表哥的仰慕也愈发的不可节制。

去舅舅家玩表姐总说我很假特别是表哥在场的时候，我红着脸不肯说话。表哥却一直对我笑。那时候我想表哥是懂我的。

不久母亲告诉我表哥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惊天霹雳。他要结婚了？！我怎么办？我以为他一直在等我长大，我从小就立志要嫁给他，可是他要结婚了，我嫁给谁呢？

表哥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我偷偷的躲在门后，看表哥开心的笑和他娇羞的新娘。

我远远地离开了家乡，独在异乡默默地打拼着。我执意的忘记一些事情，我以为我忘记了，可是午夜梦回，那些回忆还是执著的钻入我的记忆。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跟表哥联络，因为自从他的婚礼后我在他的世界里只不过是一粒尘埃，我删去了他的手机号码和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那一年雪飘的很大，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在租来的房间里上网。那天是大年初二，按家乡的习俗是女儿回家的日子。我站在正对着家乡方向的窗前，默默地想念着我的父母。表哥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新年了，我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一个电话，哪怕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我那时侯才知道，我是那么的害怕孤独。

号码是陌生的，而声音却是熟悉的。我的表哥。

哥，新年好。好久没有叫“哥”了，我觉得很拗口。

麦子，怎么不回家来？表哥的声音有点哑。

很忙。我淡淡地说。

在干什么？

上网。

表哥沉默了一会说，我今天去你家了，麦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去你家吗？表哥突然激动起来。是因为你！我是替你去看他们的！在我心里一直把他们当成我的父母，你知道为什么吗？还是因为你！因为，小时侯我就很喜欢你。喜欢你的美丽，你的可爱，你的娇憨，喜欢你叫我哥哥······

可是你还是跟别人结婚了。我打断他，冷漠地说。

小时候我就发誓长大了一定娶你！可是，我办不到。如果我们不是表亲，我娶的就是你啊！麦子，麦子······表哥的声音哽咽了，他哭了。

他大声的哭着。我不知道这个已婚的男人的哭声里包含着什么，我只知道他很痛苦，我不想让他对我愧疚什么。从他结婚的那天起，我童年的记忆只剩下了空白。

我挂断了电话，我对自己说，你从今天开始没有哥哥了。我任凭泪流了满脸。在这个新年里，我跟表哥永远的告别。

而今，那个顽强的记忆又一次尖锐的捅破我的心，残酷的与我对视。

我跟他讲了我和表哥的故事。他沉默了许久。

麦子，我做你的哥哥好吗？透过电话线我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真诚。

好。谢谢哥。

一句承诺，承载十年。

三、

我好象又回到了校园里的“笔友时代”，只是这个过程更为感官些。我能听到哥最真实的声音，能感受他的呼吸。我从来不去想哥离我多远，甚至哥的容貌，有他的声音伴着我已经足够。

我们常常彻夜不眠，一直聊到东方发白。有时候我太困了，就在哥的细语中睡去，天亮醒来还抱着话筒，而那边早已断线。我想哥一定又一次无可奈何叫我傻丫头。或许他是好心，他不忍一个依恋哥哥的女孩永远的失去哥哥，而“哥哥”这个角色他要扮演多久，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再年少了，应该过了冲动的年纪。或许他只想给我一些哥哥的宠爱。

而我却把这种宠爱误当成了爱。当有一次哥无意中叫了我一声“宝贝”的时候，我就更认定了自己的感觉。于是在一个飘雨的清晨，我带着地图，踏上南下了列车，去寻找我的哥。

年少的我任性的有些偏执。我认定他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于是，我疯狂的，不顾一切。

哥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喜万分，他的惊鄂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但他很快镇静下来，傻丫头，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跑来了？哥拍了拍我的头。哥带我进了这座城市最贵的一家酒店。

哥把房卡给我，又告诉了我就餐的位置，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要乖乖的啊，不要乱跑，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晚一些来看你。

哥走了。我看着他，这个儒雅成熟的男人究竟是做什么的？我究竟了解他多少？我竟然在那个相似的声音里活了那么久，我竟然叫他哥，我竟然这样贸然的跑来，只因那句“宝贝”。可是，我真的是他的“宝贝”吗？

麦子，你是不是太过冲动了？我问自己。

我站在这个城市的中心，各色各样的人在我眼前穿流。我看到了好多精致的女子，好多可爱的孩子，好多美丽的花园，好多雄伟的高楼。

我有些眩晕，是我仰望的太久了。

这些都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只是在这个城市里扮演着我的“哥哥”的角色的每晚用他那磁性的嗓音给我打电话的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匆匆的离开，又融入了这个与我无关的城市。我只有等，以我黯然存在的仅有的耐性等他回来。

暮色一点点的占领我的房间。我坐在黑暗里，静静地想着我的哥。

“叮咚---”，手机短信来了。我打开看着。

丫头，我来了，就在门外。是哥的短信。

我起身，打开了灯，扭开了门。

哥，就站在门外。

丫头，第一次见面本想送你一点礼物，但你来的太突然了，所以没来得及准备。哥充满歉意的说。

我看着哥空空的双手，失望的不是哥没给我买礼物，而是哥见到我的反应。尽管哥没有说什么，但我感觉的出哥的慌乱。

我和哥无语的坐着，默默对视。

很久。

我起身，径直走到哥的身旁，蹲下去，把头偎在哥的怀里，喃喃的说，哥，我是不是你的宝贝？

我感觉哥颤抖了一下，他把我抱在怀里，紧紧地。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我很傻，是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哥更紧的抱着我。你是个傻丫头。你是个没有哥哥的傻丫头。

在那一刻，我知道哥的那句“宝贝”不是偶然。

我任由哥拥抱着，享受着哥哥宠爱的温暖。

四、

哥睡着了。

我陷落在哥的深度睡眠里。

哥的背上有很多的疤。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摩着它们。我不知道它们有怎样的故事，但我知道是它们陪伴哥走过了我不认识他之前的那段岁月。

宝贝。哥在梦中絮语。

我在枕边流下一滴泪，悄悄地起身。

我走了，哥。我没有任何征兆的来看你，你也该会想到我会没有征兆的离开。关于你的一切我不愿去想，我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宝贝。现在我知道答案了。我懂了。哥，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夜。我不要你对我有任何的愧疚。

我终于回到了家。哥的短信也到了。丫头，照顾好自己。记得等我电话。

我终于失声痛哭了。不顾路人诧异的眼光。

哥没有离开我。哥原谅了我的任性。

我发疯似的想念着哥。我知道，我是爱上哥了。爱上了这个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时时宠爱着我的男人了。只是我不知道，我这份爱能收获多少。

有时候，深深地想念一个人也是一种幸福。曾经有人出了道选择题让我选，你是选择自己爱着的人结婚还是选爱着自己的人结婚？很多现实的人都选了后者。我选择自己爱着的人。就算他不够爱我，但有我爱他就足够了。就算是静静地看着，哪怕不说话，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我常常控制不住自己要给哥打电话的欲望，尽管哥总说他会跟我联络。我像一个染了赌瘾的赌徒一样，听不到哥的声音就像失去了救命的白粉。

哥终于愤怒了！他第一次对我生气了。他说你何苦要这样！你知道吗？你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说不准哪天就爆炸了！我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中，麦子，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我不想失去我原本拥有的一切，你明白吗？！麦子，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麦子，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疯狂？

因为，我爱你。我静静地说。

哥沉默了，默默地挂了电话。

以后的日子，我的电话依然是不屈不挠的打给哥，而哥总是一接听就挂断。后来再打，哥就关机了。

是不是任何事情都有它的规则，一旦破坏了它的规则，一切都会变的残酷？

而我破坏了规则，理应受到惩罚。

我该成长了，哥，对不起，你的自由还给你。

我将那个号码尘封在记忆深处，还有关于哥的一切记忆。

五、

转眼7年过去了。在这7年里，我换了两个工作，搬了两次家。我终于拥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每日里码着文字，换取我的衣服，我的美食，我的车子和我的房子。

一些事情随着成长的历练也变的淡然。但属于哥的那传数字却依然在记忆里清晰。在这7年里，我守护着我的自尊，我不想去打扰哥的自由，我只希望哥能原谅我的年少轻狂。

我以为我拥有了足够的成熟，我以为我可以很淡然的面对哥的电话号码，可是当我要去拨打的时候，我的心居然颤抖的厉害。最终，我仍然无法面对。

我请我最要好的朋友青帮我打哥的号码，只是告诉她看看这个号码机主是否还在用，我告诉青，哥的名字叫石。青很疑惑的望着我，我微笑着对青说，相信我，就不要问为什么。

青终于帮我拨通了哥的电话号码。我紧张的盯着青。我不知道哥会不会换掉号码。

通了！青惊喜地大叫。

喂，您好。青的声音清纯而亮丽。请问，石，在吗？

哦，好，谢谢您，再见。青挂了电话。她冲我扮着鬼脸，得意的对着我笑。

我全明白了。

我笑着推青出去，好啦好啦，你的使命完成了，回头请你吃大餐啊！

青在门外气急败坏的大喊，麦子，你这桥拆得也太快了吧！

我不理会青在门外的大喊大叫。青像个率真的孩子，7年里我们渡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因为，我们懂彼此的心意。

我终于拨通了那串我默记了千万遍的数字。

喂，您好。哥磁性的嗓音传来。

我颤抖起来。喂。

请问您哪位？哥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哥，我是麦子。

麦子？哥的声音有些吃惊。

是我，是那个失去了哥哥又得到哥哥任性的有些偏执的麦子。我逐渐沉稳下来。

哦，哦，麦子，你还好吗？你还记得这个号码啊？我听出了哥的慌乱。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试试这个号码你是否还在用。抱歉，打扰你了。

啊不，没有。我只是很吃惊，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哥慌忙解释着，他还没从惊鄂中清醒过来。

这个是你的手机号吗？哥问我。

是。

好，等我电话。

还是7年前一样的话语。哥，我会等，我不会再不经你的允许乱打你的电话，我不会再成为你的定时炸弹了，因为，我长大了。

六、

从认识哥的2年到离开哥的5年，我和哥再次相逢已是7年以后了。而今天，我和哥就认识10年了。我终于知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容貌，心态，还有感觉。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一段想念，而今终于近在眼前了，我忽然又不敢相信了，我真的再次拥有哥了吗？虽然，我叫他“哥”，但在我心里他却是我最爱的男人。只是我还能够像从前那样疯狂的爱他吗？我不知道。

哥买了手提电脑，麦子，我们可以网上聊天了。哥兴奋的说。

于是，哥有时间的时候，我们就开始了网上交流。但这样的日子并不是很多，因为哥的时间很有限，我不想知道除了我之外与我无关的一切事情，或许只有一无所知，才会拥有着长久的单纯的快乐。我很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缘分，尽管我不知道还能拥有多久，但现在我拥有着，就已经足够。因为，我的幸福没有未来。

爱一个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我像一个怨妇一样苦苦等待着哥的呼唤。其实忘记一个人很简单，就是给自己一个怨恨他的理由。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对自己说，忘了他吧，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就在我快要忘记哥的时候，哥的电话又打来，我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心灵堤坝又一次的轰然倒塌。我还是忘不了他。于是，等待-怨恨-希望，周而复始。

有时候我想，再次找到哥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哥说我不是以前的麦子了。他说以前的麦子，憨憨的，傻傻的，纯纯的，像个瓷娃娃。你了解男人吗麦子？哥问。男人喜欢女人傻傻的，笨笨的，知道吗？

哥，你爱我吗？这句话我很早就想问了，但又迟迟不敢问出口。

其实女人就是这样愚蠢，有些事情的答案已经很明白了，但女人偏偏不死心，总要问个明白，一定要让男人亲口回答，似乎期待有奇迹出现。

其实对于“爱”与“不爱”没有那么复杂。如果哥对我说“爱”，他怎么去爱？怎么去为他承诺的“爱”去负责，哥会每天陪在我身边吗？哥能抛开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

那么，我们之间是情人吗？“情人”这两个字像个火球灼痛了我的心。

什么是情人？两个都对彼此有感情的人在一起，就是情人。哥曾经这样跟我说。

那，我们是情人吗，哥？

我们是介于爱人、亲人、情人、知己之间的一种感情，既有爱人的挚爱，又有亲人的浓情，既有情人的甜蜜，又有知己的默契。其实任何一种感情的定义都是我们编造出来安慰自己的一个谎言。或许在这种自欺欺人的安慰里，我们还能抓住幸福的手。

我把一切都掩埋了起来，既然没有答案，何必苦苦相逼。我不再去问哥爱不爱我，因为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淡然的把一切都看开之后，世界在我眼中呈现出另一个姿态。

哥说我变了，变的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他说了。他甚至说如果有一个比他更好的人出现，愿意一辈子不离开我，他会消失不见。哥说如果真有就告诉他，不要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让人耍，他宁愿知道真相，也不愿要虚假的温存。

哥，你想要听我说什么？有些事情一旦暴露了它的真实，你我都会虚弱的不堪一击的。如果我问你爱我吗？你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吗？女人都是愚蠢的，我也不例外，我也想听我心爱的男人亲口说只爱我一人，可你能做得到吗？“精神伴侣”是我给自己的一剂安慰的毒药。我不愿意这珍贵的幸福消失的太快，我尽可能的让它停留的久一点，哥，我不想太早的和你离别。

哥，我是变了，在与你无关的5年里，我独自承受着现实的重压，蜕去了原有的青涩，每一步的成熟都是那么的不易。

哥，你曾问我怎么不为你写一篇文字？在我编撰的故事里，每一篇文字就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哥，我不想我们的故事就这么结束，所以你想要的文字我永远都不会写。

哥，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有一个杯子很寂寞，有一天它被人倒进了开水，滚烫的水温暖了它的身体，杯子想也或许就是恋爱的感觉；渐渐地水温变了，被子也觉得很舒服，它惬意的想也许这就是生活；可是水慢慢地凉了，杯子开始感到害怕，它想这就是怕失去的恐惧；最后水彻底的凉了，杯子觉得很难受，很想把水倒出来，当水终于被倒出来时，杯子觉得很舒服。可是当杯子不小心掉在地上摔成碎片的那一瞬间，它猛然发现，每一个碎片上居然都还留有水的痕迹。这时的它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是很爱水的，于是它想再完整的爱一次水，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香烟爱上火柴，就注定被伤害；我爱上了你就注定离不开。哥，你是我眼中的一滴泪，我永远都不会哭，因为我怕失去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