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白日还是艳阳高照,近黄昏,风张扬起来,树上的地上的叶都摇晃起来,又是一个暴风骤雨的迹象。
匆匆往回赶,儿子还在催促,我说,怕些什么,又不是冬天,淋些雨还可以享受享受一下这免费的浪漫情调。我的儿子,每日尾巴似得带在身边,有些担心他染上诗意的生活,那将来成就一番大事就难得了。但我不会刻意阻拦他什么,只要他稍微感兴趣的,都叫他一一尝试,包括这漫天的风沙和这即将倾泻下来的雨。
昨日也是这样的天气。我们进了小城唯一一家西餐厅,好好奢侈了一回,看着儿子满足的幸福,我觉得关在门窗外的风雨再大,我也是愉悦的。看来雨一时半会儿难得消停,建议儿子体验一下《雨中即景》的气氛。果然,还未出门就发现冒雨的行人摔倒在雨水中央,围观的人都撑着伞,应该是出于关心,等我们推门出去,那人狼狈走了。这个小城,这个小城最繁华的地段,每逢春夏,遇见暴雨天气,地面就会自觉形成一条大河,仿佛要和那澧水河媲美,真不知那些县太爷在干些什么。淌过那条非人工开凿的天然河,街市依然霓虹闪烁,歌舞笙平,甲壳虫越积越发,生怕无人知晓它们的身份。葡萄藤才上架,离成熟尚早,想想,也是酸的,不过,我若委屈不做读书写字的职业女性,我的日子也是富足的,我饮的酒不仅酸,也甜,很地道的澧洲风味。
回到家依然的斗嘴,看谁厉害,我真是厌了,累。他若离婚,法庭上见也没什么,他没那个勇气,恨不能将他打入地狱方解我恨。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一个心中只有金钱连任何亲人都没有的男人,不要也罢,他要干什么由他去,只要不惊扰我。
难得调整好心情。与儿子捣腾下午拍摄的mv,心中真是感慨十分:在这个看似热闹繁华的小城,居然还有那么一个被人冷落的小巷。我在这小城住了几十年,以前怎么从未发现过?
深巷,木架子的墙……
进了去,让人想起边城的小巷,木板立成的墙,木柱撑起的天盖,有些担心风雨欲来风满漏(非楼),摇摇欲坠的想象也令人害怕。光线暗淡,白天不可能拉亮路灯,寻找过,好似没有。
儿子说要体验生活。步入其中,石头填平的天井零乱不已,总让人想起那坑是口老井,因引来自来水无须那井,索性封闭起来。石坑周围有不大的空间,形成四方形状,有些四合院的气息。却不见活跃的花草。仅见一盆栽在破桶里的仙人掌歪在一个零时搭的平台上,桶中的杂草也好似有气无力,象个怨妇一样背朝着仙人掌。而仙掌像极了老太婆的脸,没有一丝气色,布满皱纹,象是要死了。
进来一位老儒,从步子来看,年纪应该过于古稀。我微笑着问,老人家,这石坑下来原来是口井么?她没好气地回答,你没看见啊,是下水道。那声音,怎是那么地生硬?我想从她脸上找点和蔼的颜色,关注了很久,她凉她的旧衣裳,脸上依然面无表情。本来还想采访她一下,问问她这里都住着些什么人。从凉的衣服来看,不曾感觉到年轻人的存在,更不说小孩子了。
儿子拍他的mv,我不请自坐在她凉衣的那扇门前,其实就想借机环顾一下她家的状况。看不出这里住着几人。走廊上有着炊具,煤球炉,还有如今连乡下都不用的柴草炉,炉里填着刨花,随时可以点燃它们,大概就是她的厨房了。右不过三步的距离,看着扇门,不见锁和门栓,一张矮小的木床,一把从废旧市场弄来的沙发,仔细寻过,没有电视,甚至不家白帜灯。门的对面倒是砌着两间砖房,房里堆满旧门窗,也不知道那些门窗从哪里来,是谁弄来放在那里的,更不知那房间有没有主人,是年轻的还是年迈的。若是年轻的,砌个房间堆满废品可能是为了占用地积。这里若是经过开发,立起了十几层楼可不希奇,那地产商要发比横财。若是年迈之人的地积,可能是太寂寞了,不想让那木柱子撑起的高梁而过分空荡,风雨再大,那些年久失修的木材也砸不乱水泥砌成的房,那房间就成了老人的防空洞,依然没有灯,大晴天也难得见到光亮。木架子撑起的四合院究竟有多古老?从木材的沧桑来看,大约不止老人的年景那么长。
说是四合院,不是是四方形的天井,房子有很多间,却没有任何规律。很多年前澧洲平原流行过一句话:有钱的住街角。那么,许多年前,住在这里的人们一定是那小城最富裕的人。是岁月磨平了日子,是光阴丢失了记忆,是阳光布满了尘埃,是人们遗忘了岁月……
那凉衣的老女人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任凭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所有的门窗都敞开着,她就不怕我伺机作案?
有两扇门需掩着,这是这么多屋子唯一“关”着的门。不用轻推,透开的缝隙足够看清房间的一起。那不能叫做房间,比我家的杂物间还要阴暗潮湿,没有光亮,也不曾开灯,一张木板支起的床掉着个蚊帐,蚊帐看不出是什么颜色,赃了多久没人知道。却见那低矮的小木桌上放在几个香焦,两个桔子,是超市的塑料袋子,证明这里有人来过。我想看清里面有没有在,听得动响,原来是有人在的。太暗,被我忽视了里面有人。
也是个老妇人,弓着身子好象在洗澡,怪不得虚掩着门。揉眼之后再看,发现自己搞错了,她穿的不过是泥浆四的上衣,即使穿了衣都觉得太瘦,瘦如柴都不够贴近地形容,难怪我看走了眼。老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依然漫不经心洗着衣服,我倒是担心,那么大一个水盆,装了水,她怎么搬得动?莫非房间里的小隔间就是所谓的卫生间?简直不可形容,只见隔开的墙,没有门,比放床的房间还要杂乱还要阴暗。
我抬头看过天空,天空依然晴朗,阳光依然明媚。离开时回头望了望四合院,一间最多二十平米的两层楼,一辆越野式摩托车,这是我在四合院见到的唯一接近现代的东西,我绕过电线牵扯的凉衣网,低头离开了四合院。
弄好mv,雷雨声响亮起来,真是在下雨了。并不关紧窗子,隔着纱窗,我开始担心四合院的老女人,将自己的命运暂时放在一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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