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抚笺,四月轻轻地落在纸上。
纤弱的四月,红淡尽,绿未肥。偶尔,瘦风细雨会相约而来。总是风先抵达,掀起窗幔的一角,静静落座。随后雨便来了,依然轻轻地扣着窗扉,如绵绵细语,如盈盈泪滴。
这一场雨终是来了,带着春寒,我瑟瑟地抖着。母亲却笑,四月,母亲在泥田的调色盘里,撒下小蔟小蔟的翠绿,用水调和,到了收获的季节,就会神奇地变成金黄一片。年老的父母依然保持着劳作的习惯,不肯承认他们年事已高,就象他们无视我的容颜渐去一样,依然用颤微又苍老的声音唤我的乳名。而我总是以小时候的步伐迅速地赶来他们的面前,拭去他们脸上深深的沟壑里那些细密的汗滴。
远山呈青黛色,雾弥漫着。母亲说,去看看小时候你采菌子走过的那条路吧。
那是我童年的快乐,不知道那条路会不会记得我,泥泞的路上曾留下我深深浅浅的脚印和我蹦蹦跳跳的身影。只是某一日,我沿着另一条灰白的缎带出去了再也不曾回来。把故土和父母抛在身后,只身找寻,我也想象母亲一样描抹属于我的人生。
2、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我不似母亲那般从容。我作的画,只有黑白两色。黑白渲染的世界看不出悲喜。常常在春将逝去的季节习惯听一首悲悲戚戚的《葬花吟》。
你随风捎语来,你说,《葬花吟》太幽怨,别听了吧。固执依旧,不肯换。你又说,花儿谢了明年还会开的。怎么会,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感叹着人生苦短,转眼四月就去了,人间四月天,干净明媚的时光,一年重似一年,心情却不再,唯有用心雕刻光阴了。
用一些精致或不精致的字,码成一座城堡,静坐在黑与白之间细数着岁月的年轮。外面的人看不穿里面的风景,只有里面那个人明白,孤独的穿行仍不失为一种美丽。玩弄文字的人,心境大抵如此。
畏缩在城市的角落,看着钢筋水泥的小城惯常用一种美白的护肤品掩映逝去的岁月,以迅雷之势蜕变,不停地挪移着大树小草的情爱。许多树被聚在一起,组成一个新家。既定的位置,是一种宿命。如人,其实很多时候只是别人眼里的风景,枝繁叶茂地装饰着别人的梦。
梦,只在夜里来。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思念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肯走入梦里?
是因为只在心门之外徘徊吧。
没有人能真正地走到心里,也不愿意有人走到心里去,那样的话,通体透明,做一个透明体是多么可悲的事。所以常常保留一些,包括那个最近的人,也只是在心的四围来来去去。从不期待天长地久,地老天荒本来就是一个人的。
白昼暗淡下来,夕阳收走最后的余辉。有人用路灯取光前行。我站在光影里,看见我的影子和风一起舞蹈。站定,它还是径自跳跃。风做了第三者,用它的灵动与妩媚与影私语,它们那么欢快,我唯有黯然。
是谁说,如影随形?如果想要忘记,影子又算得了什么。
尘世间缘聚缘散,也是宿命,不必强求。深深地叹气,然后别你而行。
3、
四月的这纸笺上,有隐隐约约的泪痕。
4、
突然想做这场雨,跌入到母亲的调色盘,在一年的轮回里涂抹亮色,学着做一个欢喜雀跃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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