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春天,母亲抱回一条黑色的小狗,弟弟为它取名:赛虎。希望它像一部影片中的“赛虎”一样聪明、善解人意。赛虎也正如大家所期盼的那样健康地成长着,但我却不喜欢它。我不能容忍它半夜偷偷爬上床来,弄脏被子和床单;更无法忍受由于它的“从不咬人”而让我和弟弟被伙伴们嘲笑。每当母亲和弟弟不在的时候,我总会狠狠地踢它一脚。尽管每次都痛的嗷嗷直叫,但爱粘我的习惯却没有丝毫改变。直到那年秋天,我对它的态度才有了彻底的转变。
那天下午,一个平日里很少来往的邻居来到家里,对母亲说弟弟打了她的孩子。说完还气咻咻地坐在凳子上,大有一副不见弟弟受罚就不罢休的架势。母亲忙叫姐姐出去找寻弟弟,自己则在一边陪着笑脸说好话。弟弟从来不会主动招惹别人,倒是邻居的孩子三天两头地与人闯祸,兼之邻居素有护短的前例,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碍于母亲坐在一旁,我不敢争辩什么,只能暗自生气。
这时,蹲在我脚边的赛虎咆哮着扑了过去,呲牙咧齿地冲邻居叫个不止,鼻子里还发出让人害怕的呜呜声。母亲忙上前驱赶,但一向温训听话的赛虎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反而冲上去撕咬着邻居的裤角。邻居吓得脸色发白,不再等母亲和弟弟的“交待”,灰溜溜地离开了。
于是,我喜欢上了它,经常带着它四处玩耍。有时也会趴在草地上,向它讲述成长中的烦恼。赛虎也如一个忠实的听众静静地听着,时常忘了摇尾巴。当注意到我看它的时候,这才一边摇着尾巴,一边伸出长长的舌头安慰似地来舔我的脸。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不久后,母亲去了深圳,父亲也从遥远的新疆赶了回来。
父亲回来的那天,赛虎叫的特别凶,全然没有往昔的伶俐劲。我和弟弟再三驱赶后,这才跑开了,却仍在不远的地方冲父亲叫个不止。父亲这下生气了,第二天一大早,趁着赛虎熟睡的当,把它拴在了椿树下。
一直未曾束缚过的赛虎不乐意了,起初挣扎着铁链。在感到一切努力皆为徒劳的时候,发出了只有在受伤或被威胁时才特有的声音。我有些不忍地放开了它,心中却在盼着它不要再出事,不要再惹父亲生气。
在随后的一个多月里,赛虎真的没有再出事,父亲对它的态度也明显好了许多。就在我暗自松口气的时候,它又闯祸了,邻居才六岁的小孩被它吓得号啕大哭。父亲虎着脸提着木棒走了出去,我也有些担心地去它常去的地方去找它。
发现它的时候,它正在小溪的对岸喝水。见到我仍如往常一样摇着尾巴,只是没有飞快地跑过来。即使我蹲下身子,拍拍双手,向它张开双臂,它也还是犹豫了好久,这才淌着溪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我把它抱回到院子的草地上,心疼地按了按它那还在流血的右侧的后腿,赛虎痛的失声尖叫起来,我忙找出纱布来为它包扎。刚包扎完毕,父亲就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快要哭泣的弟弟。赛虎见到父亲,站起来想要跑开,却被我紧紧抓住。赛虎骇的大叫起来,并猛烈挣扎着,我不得不加大了抱它的力度。赛虎似是觉察到我的用心,不再尖叫挣扎了,只是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父亲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地上使劲地抽着烟。
一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父亲望了望我,又看了看弟弟,这才试探性地说了句:“要不,我们把它卖了吧!”弟弟顿时哭了出来,好一会儿才说:“是人家用手指头去戳赛虎的鼻子,赛虎才咬的他,何况又没有咬到。”父亲没有言语,但我却知道父亲的意思。这一次没有咬到人,并不代表着下一次也这么幸运。一旦咬了人,轻则赔些医药费,严重起来就不是我们这个家庭所能承受的事情。
但出于对赛虎的感情和它对我的信任,我却始终不肯答应。直到我看到父亲那与年纪极不相符的白发时,我答应了,我没有理由不答应的,还帮着他连哄带吓地做好了姐姐、弟弟的思想工作。当天下午,赛虎就被一个姓张的邻居牵走了。
两家相隔并不远,但我却不敢去看它。只是不断地从伙伴们的口中得知:它在那边挺好,经常欺负邻居家原先的黑狗。我放心了,却也架不住伙伴们再三劝说去看它了。
它和邻居家的黑狗一道被邻居拴在屋檐下,见到我又极力地挣扎吠叫着。黑狗不耐烦地咬了它一口,赛虎不甘示弱地与对方撕咬起来。但不过三两下,就被对方压翻在地,再也没有了反抗的余地。黑狗这才满意地躺在一边晒太阳,赛虎则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叫声也明显小了许多。我看不下去了,没有和伙伴们打招呼就跑了出去,身后又传来赛虎的叫声,又响又亮的那种。
有人说象与海豚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我看聪明者莫过于狗。看赛虎懂得人的语言,知晓人的心理,明白如何串通同伴来博取同情,这一切是别的动物所不能相比的。只是我这位“朋友”却不懂得时过境迁、随遇而安的道理,日日叫个不止,终于被喝了点小酒的新主人愤怒地打死。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内心十分沉痛。是我,它最信任的朋友把它推向了死亡的深渊。只是我有着太多的无奈与悲哀,愿赛虎在那边一路走好,能够找到一个永不负它的新主人。
-全文完-
▷ 进入曲斋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