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村子不远的山上有一座水库,那里碧波荡漾,水深难测。平日里供大人们洗衣服、灌溉农田,而一到夏天,我们这群放了假的孩子们就会跟着村里的孤儿阿龙去那里游泳。母亲也很同情他,经常拿出一些旧衣服和好吃的零食给他,也就从不反对我和弟弟与他来往。
只是今年的夏天,阿龙没有来,母亲也下了狠话:“今年夏天,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更不能去水库游泳。要不你们知道妈妈的脾气。”母亲的脾气我们是知道的,平日我们略不听话,就会被母亲用筷子粗细的石榴枝抽打一顿。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觉,现在想来还让人背脊发凉。所以,尽管母亲每天都要下地干活,但我和弟弟却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直到一天下午,我们实在忍受不住泡在水中的诱惑,带着侥幸的心理去了。我们一路小跑着来到水库,阿龙和伙伴们早已在水里嬉戏,我们也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我们一边玩耍着,一边问候着这些天的情形。这才得知几乎所有的伙伴都被父母再三叮嘱:不准去水库游泳。阿龙也是由于这个才没有来找我们。据说这一切都是由于邻村有两个四年级学生在河里淹死的缘故。
但这并不能影响我们游泳的兴致,我们仍尽情玩耍着。接近六点,算计着母亲快要回家,这才恋恋不舍地一路小跑着往回赶。还未到家,就见母亲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我们一边诧异着母亲的早归,一边在忐忑不安的心理中回到家里。不等母亲发火,我和弟弟便齐齐地跪在地上。母亲二话不说,从屋外折了十多条连刺带叶的石榴枝,狠狠地抽打我们。母亲一边用力抽打着,一边反复地絮叨着:“让你们不听话,让你们去游泳。”连刺带叶的石榴枝打人的效果确实不是剔去枝叶的石榴枝所能相比的,不过三两下,我们就忍不住苦苦哀求起来。但母亲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抽打的更凶了。
当母亲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哭泣的时候,打折的石榴枝与破烂的石榴叶已经铺满了一地。这让我们对母亲的畏惧又平添了几分,而对她的敬意也明显减弱了许多。但当母亲问起还有哪些人去水库游泳的时候,我们还是唯恐遗漏地全部说了出来。母亲听了,接连打出了十多个电话。看情形,像是打给附近所有有孩子的家庭。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不多久,周围有孩子的家长全都陆续赶了过来,其中就有一直和母亲不睦的王大婶。大人们商量了好一阵子这才散去。母亲这才让已经跪了一个多小时的我与弟弟站起来。
当晚,母亲没有做饭,梳洗之后就睡了,我和弟弟便在饥饿与疼痛中熬过了漫长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伙伴们就被各自的父母带到了我家,由母亲时时看管着。直到太阳下山,才被各自的父母领走。第二天早早地吃过饭,就被母亲带到了王大婶的家里,也同样受到了与所有伙伴们在我家一样“除了上厕所,一律不准外出”的待遇。在随后的日子里,我们这群孩子每天都被一个家长专门看管着。母亲也比以前起的更早,回来的更晚。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阿龙在水库淹死的那天为止。
看到阿龙那由于浸泡太久已略显浮肿的脸,我的心中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才知道死亡有时离我们并不遥远。这才发现责罚也是一种母亲,而且是最能体现母爱伟大的一种。
从此,每年夏天,我和弟弟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再也没有起过去水库游泳的念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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