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路苍穹

上海郊区某个地方，很安静很祥和。空气还是像往常一样，弥漫着灰尘和烟雾。这是一片阴郁的天空，那种阴郁，不可名状。

有一条连通着所有房屋的小路，上面铺着很多小石子，间或有一段是水泥铺的。小路不平整，也不安分。或许它早已经厌倦了平躺着的空乏，也或许是它根本不喜欢在这样的寂静里沦落，宛如一个轻浮的女子，固然美丽却也很危险。

从这条小路上，常常走过一些粗壮的汉子：眼眸里透着疲惫，脸上满是灰尘，衣服穿得皱皱巴巴，风尘仆仆的。看着对面走来一位女子，却又很本能地瞟上一眼，好像这种际遇也能抚慰疲劳的他身心。

小路上也常有童话般亲密的青年男女走过。其中有一对绝美典型：男人长得很帅气，连脚步都迈得温文尔雅，女人总是依偎在男人身边，唇瓣一张一合，看起来温柔似水。

两个人吃着美味的香脆饼，周边也开始散着幸福的味道，这是一对让所有人都羡慕的情侣，也或者是夫妻。

他们是一年前住到这个地方的。记得刚到时，女人说渴了，男人便慌忙傻乎乎问别人超市在哪，好半天才找到一个超市，买了一瓶咖啡饮料。女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挽着男人的胳膊偷偷地笑，笑男人钝钝的可爱，其实在旁边的小店也能买到水，不一定非要找个超市才买。

开始的每个早晨，男人几乎是最后一个从小路上走过的人，差不多八点一刻才匆匆赶着去上班，女人一直在空房子里待着，或许她还不太习惯陌生的环境，故此女人一直没工作。

男人刚出门后，房间里很静，一点声响也没有，女人还在床上躺着，睁着双大眼睛凝视着天花板，好像在想什么，眼里流出一丝阴郁，就像上海郊区的天空，只是她的心里很清静，没有一丝烟尘。

凝视了天花板一会，然后她拿起男人换掉的上衣，摸了摸。甚至凑上去，闻了闻衣服上残留着男人身体上的余香，女人脸上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思议的大门又悄然关闭。

女人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只是这期间不能见到男人的面。

她打开了电脑，然后从房间里传出很流行的美妙而伤感的音乐，第一首歌总是《七年的爱》，她曾经跟男人说这首歌曲的歌词很美，男人笑着说他也爱听。女人便更加喜欢听。

这首歌重复到十点的时候，她又换了《寂寞是因为思念谁》，女人听着歌，脸孔显得伤感，眼里泛着泪光，空对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好久，屏幕上仍是一片空白。

又是许久，女人终于伸出手指早键盘上敲了几行字，然后又匆忙删除，如此往复。写写删删，终究没有落下一个字幕。

男人赶到公司时正好上班。边做着工作，边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谈论着。闲暇时，也偶尔在电脑前坐坐。只是男人看着顽劣的东西，间或忘记了烦恼以及女人。

男人不想让自己太多地思念女人，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寂寞得销魂。无奈——竟仍不断地想起女人，担心她有没有吃午饭，有没有吃他洗好放在桌子上的水果……思绪总是太折磨人，于是抽着烟来麻痹自己。他喜欢烟云蒙胧自己视线的感觉。

在公司，怎么圆润每个人的棱角，男人都处理的很协调。烟雾缭绕的人世，他才能过得更逍遥。

中午的小路仍旧那么安静。女人终于走出了房间，走得很稳，很轻。

一直走到小路的尽头，女人停下了脚步，望着男人上班的方向，迎面吹来暖暖的风，满是阳光的气息，天空却仍是灰沉沉的一片。

【二】小屋主人

女人深深地留恋着那个方向，那种莫名的亲昵瞬间就驱散了陌生。

她一直望了很久，然后买了菜回去。女人并不会烧菜，只是随意地买了些。回到房间，女人坐在床边，回味着又感伤起来，以前活泼开朗的一面几乎就被阴霾所取代，想起来女人又莫名地笑了：又不是被他抛弃了，为何总是哭泣？

要知道自己才是这小屋的主人，应该主宰他们的生活，让他更快乐才对。她对自己说。

下午四点半后，男人下班回来了。

房间里便不再有寂寞和冷落，洋溢着欢声笑语。他们一起煮饭，男人教女人烧菜，煲汤。女人也细心地看着男人做的，照着去做。简简单单，倒也舒心。

日子仍是这样平淡的过着。

女人很久都没有出去工作，男人还是依旧上班，只是男人不再是最后一个从小路上走过的人，而是6点就走过了。其实他还是八点多上班，只是他要早些到，然后玩会，或者写些东西。好久，男人都没有那么认真地抽烟，做完工作，猛然心里空荡荡的，思绪翩飞。

时间久了，女人便认识了一些住在周围的朋友。走过小路时，小路也不再那么寂寞，那么厌倦空乏，只是下过几场雨水后，小路更加坎坷，小石子更加暴露在外面，脚刚踩上还有些痛，走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女人总是很小心地走过，她的朋友则还是大大咧咧的踏着大步子，偶尔很粗俗的一个动作，让女人很尴尬，其实她很讨厌朋友那样，可是在这个地方，认识一个朋友真的不容易。也只是说说，朋友依旧没改。

下午她和朋友一起洗菜，朋友说她老公是乡下人，看似粗俗，却对她很体贴，他对她如何如何地好，女人只是说朋友很幸福之类的话，没有说起男人。

女人心底并不羡慕别人，因为她有个更幸福的家庭，男人给于她的，她全都当作宝贝一样珍惜。

慢慢女人看着男人太辛苦，就出去找工作。找了很久，都没有合适的。

上海的天空似乎更阴郁了，女人无奈地叹息，又不想让男人担心。烦恼无尽地积压，女人也没有往常那么快乐了。男人看着女人不舒展的笑容，有了几分担心，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男人去上班后，女人就和朋友一起去上找工作。工作没找到，倒是逛了一大圈。在公车上遇到一个热心的漂亮女人，给她们名片，介绍自己是某公司顾问，叫王芬。叫她们有兴趣的话，下车就跟她到他们公司去看看。

朋友傻地说去，那叫王芬的女人当即就说朋友的聪明绝顶之类的话，女人笑着推辞说：“以后再去，现在我们有急事要去办。”

王芬则对着女人说：“你的形象很好，只是需要有人指导下，打造下自己……”女人则只微微地笑笑。

因为女人的坚持，终究还是没有去。朋友皱了皱眉头，责怪起女人来。

女人笑了笑，说：“你真相信人家啊？看那样子，好像是做传销的，或者是……”女人言外之意，王芬所谓的公司可能是做什么不正当生意的。朋友看着女人，惊奇地啧啧，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女人笑着，随手把王芬的名片丢进了垃圾箱，朋友却骂骂咧咧地放在了衣兜里。

下午女人跟男人说起她和朋友去找工作的经历，说起王芬的时候男人愣了下，又忙回过神，说：“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更不用去看了，做我的家庭主妇，也很好啊。”

女人切着菜，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仍开心地说着。男人心头却有个纠结。看着女人幸福的面容，又不免心痛。

白天女人依旧准备出去找工作，去找朋友时，只见朋友的家门已经紧锁。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来。但又不知不祥又从何而来。

只好自己去找工作。

【三】小人天堂

一整天，还是没有什么收获，高不成低不就。

下午五点多了，女人烧好的饭菜都已经凉了，男人一直没有回来。

女人等得越来越着急了，去找朋友聊天，到了朋友家门口，房门仍旧紧锁着，她老公蹲坐在门口，一脸灰尘，衣服也脏兮兮的。女人请他去自己家去坐着等朋友，朋友的老公只是谢谢，动也没有动。依旧蹲坐着，好像很生朋友的气。

女人只好回到家等男人，六点多便拨了男人的号码，没有人接听。

女人已经等的在床边靠着睡着了，突然门铃响了。女人慌忙起身去开门。果然男人回来了。女人抱了抱男人，男人搂了下女人，说：“我们加班的，我好累，先睡了，好吗？”

“饭菜是做好的，我给你热热你吃点吧，好不好？”女人关切地说。

“我在公司吃过了。我好累，先睡了！”男人好似憔悴的脸，不顾一切地睡了，衣服乱扔。

女人还在原地发着愣。看着男人安静地睡了，一看时间，已是22点半。只好把他的衣服摆放整齐，也便睡下了。

第二天，女人在一家公司找到了事做，从此再也不对着天花板发愣，也没有时间站在小路的尽头，望着男人上班的方向。

那个朋友也好久没有再见。

某天早上，她正准备去上班，刚出门就看见朋友从外面回来，满身酒气，衣冠有些不整，穿得很性感，很妖媚。跟以前完全不同。

女人心里有了数，问：“你怎么这么早？去哪了？大清早的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你……”，朋友顿时脸色大变，“没，没什么，还不准我这样穿么？”想辩解，却声音很小。眼看着女人看出自己的破绽来了，忙拉着女人：“我跟到你房间去说……”示意让女人回去。

女人又回到了家，朋友也进来坐了下来。

女人越看朋友越生气，朋友低声底气地说她做了妓女，就是后来她去找那个叫王芬的女人，人家倒水给她，喝了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赤身luo体地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原来那水中放了迷*。

本来很后悔，可是王芬给了她很多钱，她也就默认了，只好一次又一次骗她老公。越陷越深，她叫女人不要告诉她老公，她很爱自己的丈夫，不想失去他。

女人气得打朋友：“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我都跟你说了的，你还去？不知道也就罢了，你现在还倒……”“你忍心让自己的身体沾满肮脏的东西？你不要在我家坐，我看不起你这样的女人。”可又看着朋友诚恳地眼泪淌下，又不忍心。朋友站着不肯走，她就答应不告诉她丈夫了。

女人不知道，朋友为王芬接的第一个客人竟是自己的丈夫。

那个10点多才回来的夜晚，男人没有加班，也没有在公司，而是在同事的唆使下，去嫖妓，寻求另类的刺激。

王芬是同事老早就介绍给他的老板，只是他那时才去光顾。王芬说把最新鲜的女人给他。男人看了那新鲜的妓女大吃了一惊，竟是女人的那个朋友，但也没有退却，女人的朋友也没有。

两个人纯粹性地纠缠了六七个小时。性，让人冲昏头脑，恬不知耻。痛苦是什么？痛苦就是忘记了女人，只是没有忘干净；难过是什么？难过是背叛丈夫，只是还没有让他知道。

人世间最可悲的也莫过于此：明明知道不该做，却还是要去做。

男人以为偶尔地放荡是正常的，他真的还就那么回到生活的水平面上，平静地过着日子，不是他太会掩饰，而是女人太笨；朋友以为只放荡了这一次，挣钱了就回到从前那样，和丈夫过幸福的日子。其实她把自己推入了深渊，她的一生注定要放荡风流了。

不久，男人和女人从那里搬走了。女人只知道男人要换工作了，也便跟着他走。走的时候，还朝着朋友的房门望了望，叹息一声，便走了。

那时候，朋友已经被丈夫赶出了家门。

小路的尽头，男人拉着女人朝着往常上班相反的方向走去。女人回头看去，男人曾把清纯丢失在这个拐角，只是女人没有发现。

小路轻浮的微风吹过，路上的石子仍是那么不安分地躺着。石子之间安静的缝隙，仍是那么和谐。这片阴郁的天空再也不会罩在他们的头上。他们丢开了一切走了，男人紧紧握着女人的手，踏上了真正的归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