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接近结婚的时候,母亲便筹划着给我买一身呢料的衣服作嫁衣,可那时家里太穷,一时凑不齐一身衣服的钱,母亲便把家里的那几十个鸡蛋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几元钱,才凑足了那一身呢料衣服的钱。几天后,母亲揣着卖鸡蛋的钱和她平时积存下来的十几元,带着我走了三十多里路来到了县城。
我们来到县城已是中午一点多钟了。我和母亲的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母亲笑着说:“肚子都打架了,我们还是先去吃点饭吧。”说完,母亲就领我进了一家饭店。
进了饭店后,母亲就要了两碗饭一碟泡菜。可我端起碗刚扒了一口饭,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两个小孩欢欢喜喜地走了进来。那妇女把肩上的背篓往一张桌子下一放,对两个孩子道:“你们俩坐在这,妈去点菜。”这时,那年纪稍小的孩子对着那妇女的背影喊道:“妈,我要吃红烧肉。”那妇女扭过头一脸喜色地说道:“妈知道,妈今天带你们来,就是要让你吃个饱。”看的出,这妇女一定是把家里的什么东西卖了,才特地带着两个儿子来城里解馋的。
不一会,那妇女端来三碗米饭,接着又转身去端来了几样菜,都是肉什么的。那妇女坐下后,孩子们便举起筷子齐刷刷地伸向了那盘红烧肉。可那妇女却并不吃,只是用筷子一会给这孩子夹一块肉,一会给那孩子夹一块肉,嘴里还不停地喊道:“你们俩慢点吃。”
母亲看到这一场面,低低地问我:“你想吃肉不。”
虽然我很想吃,但一想到自己还要买嫁衣,便咽了一口饭,说:“不想。”
由于俩孩子是抢着吃,不一会桌上就风卷残云了。这时,那妇女就把盘子里的残汤剩水倒进自己的饭里。只见她端起饭碗就那么扒拉一下,碗里的饭就减去了一半。她吃完后。母亲最后一口饭还含在嘴里。那妇女放下碗,用手抹了一下嘴巴,便到收银台结账,母亲嚼着饭也跟在了她的后面。那妇女一边从怀里掏钱一边笑滋滋地问:“同志,多少钱?”那收银员拨拉了一下算盘,说:“五块六。”听了收银员的话,那妇女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有些不相信地问:“同志,你刚才说是多少钱?”收银员不耐烦地重复道:“五块六。”
那妇女的脸刹那间变得阴郁起来,她扭过头看了看还在饭桌旁吵闹的孩子,又扫了一眼门外。那种无望,那种羞涩,我真的在这里难以形容。她抖抖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折着的手帕,一层层的打开,我分明看到她手帕里包裹着的只有一张两元的、一张一元的,其它就是几张角票和分币。此时,我真为她刚才的阔气而感到脸红。可是也就在这时,只见母亲从怀里摸出五元钱递给那妇女说:“快结账吧,别让孩子看见了。”
那妇女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抹了一把眼角,从自己手帕里拿出几张角票和母亲递给她的5元钱结了账,提着背篓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饭店。
当我们也结了账走到饭店门口时,只见那妇女一人站在那,“嗵”地一声跪在母亲面前,母亲马上把她扶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哪家没有个难处?”那妇女流着泪说:“谢谢你,大姐,如果今天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谢谢你!大姐!”说完,那妇女就把手帕里的钱塞到母亲的手中。母亲把那手帕里的钱退还给那妇女说:“这钱还是留给孩子吧,他们也够苦的了。”那妇女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这才转身去叫她两个在另一个商店里玩耍的孩子。
母亲待她走后,不好意思地对我道:“玲子,买衣服的钱肯定少了,我们买点其它的吧。”听了母亲的话,我没一点怨言,而是高兴地说:“妈!你已给我买了一件最好的嫁衣——善良。”母亲笑了笑:“那我还是要给你买一点实用的东西。”
于是,我和母亲来到了百货商店,我们看了几个柜台,都没有看见适意的东西。最后,我们转到买手帕、头巾的柜台前,母亲一眼就看中了那条方格的红头巾。她问我喜欢不?我点了点头。于是母亲就为我买了那条红头巾。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去年,我的女儿结婚,我给她置办了许多许多的嫁妆,但那条红头巾我却舍不得送她,因为那条红头巾里所包含的故事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财富,此财富足可敌国。
本文已被编辑[雾里丁香]于2008-5-1 9:50:4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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