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望着窗外云雾漫笼、细雨霏霏的天气,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杜牧的这首千古绝句。从前无论是读别人的赏析,还是自己独自的品味,都觉得这首诗是一幅乡村水墨画,景象清新,意境悠远,给人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而从未在内心深处探究断魂的行人何以情怀落寞,还要四处寻酒,仿佛牧童所指给了他崭新的希望。如今清明渐至,心境不同,却从中品读出以往从未有过的凄苦感!
父亲过世已然四年,而在我心中,仿佛还在昨天,老人家的音容笑貌依然没有走远。虽然自己经常写点东西,但极少涉及父亲,每每提笔思及,内心就隐隐作痛,总是有一种不能承受之重的悲痛,且难已自拨。到了要为父亲添坟烧纸的日子,这种思念的情绪伴随着小雨,齐涌而至,又深深地环绕了我。
由于故土难离,父亲的坟墓就位于家乡的小村东面,那是一片并不贫脊的土地,面积不大却极富风水,慢坡轻斜,面向大海,阳光充足,地势高阔。那块也是父亲生前非常喜欢的地方,离海只有十米远,无论是波语还是涛声,都可随时陪伴老人家不朽的灵魂。
距清明节尚有时日,母亲就开始为父亲添坟做着各种准备。首先她拜托家乡的二舅给拉一车黄土准备着,等我们几个儿女回家时亲自添坟,再把纸钱准备好;然后定下日子,通知我们这些都在外面的儿女,但凡能够脱身一定前往祭父,实在回不去的,也叮嘱千万别忘了在本地给父亲送纸钱;最后母亲就在清明节前几天亲自回到家乡等我们一起给父亲添坟烧纸。虽然母亲年势已高达80多岁,但自从父亲过世后,这几年都是如此,却从未间断过清明时节的扫墓。
因为我是家中的老小,与母相伴时日较多,从小就经常跟随母亲在清明节为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上坟烧纸。父亲尚在时,我总是感觉母亲比较迷信,尽管每年我还是陪母亲做好祭祖活动,但内心却是不以为然,总认为人都没了,做这些何用之有?就是父亲刚走的那一段日子里,看到母亲为父亲不厌其烦地准备各种祭祀,而且都要亲力亲为,置儿女劝阻于不顾,依然故我地为父亲做着她想做的事情,还仍然颇为不解。直到去年的清明时,我因外出无法赶回祭父,又没能在外地给父亲烧纸,尽管自己明白那是迷信,但内心还总是隐隐感觉有点辜负了父亲的生前厚爱。那个夜晚,我陡然醒悟,母亲虽然无言,她却是在用这种形式继续表达着她对父亲没有尽头的爱意!
母亲十六岁嫁给父亲,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六十多年,同甘共苦,相濡以沫,母亲虽然不识字却识大体,在我印象中几乎没有看到过他们吵过架。母亲一生所为,倾尽全力不是为了孩子,就是为了父亲,尤其是在那个艰苦的岁月,是母亲的肩膀扛起了父亲和我们的生命。想起了在父亲走后,母亲不休止地絮叨,原本不讲究迷信的她一下子为了父亲什么迷信都讲,明白了母亲为何以八十多岁的身体还要总往家乡跑……,那无非都是来自于对父亲的爱啊!
刚才母亲还来电话询问我能否回去,并叮嘱我没事一定早点回去。我当然回去,我不仅要对已经过世的父亲表达我的怀念,更重要的是,我要对健康生活着的老母亲献上我的孝心与崇敬!
清明时节的小雨依然下着,在我淋湿的心情里,填满了对父亲沉甸甸的思念,同时蒸腾着对母亲无限的爱意。天色向晚,真的很想,寻一酒家,觅一静处,默默品尝父母酿给儿子的深情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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