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灯停止对键盘无休止的虐待,卧室内蓦地地静了下来,呼吸像条失去了活力的河流,顺着鼻翼均匀地流淌。
生活凌乱的不知所措,稀里糊涂地过着,从不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明天是否该去买件新衣服之类的荒谬事情。只希望自己能够很安静地,平淡地过着每一天,我的世界里,只要有我就好。傍晚喜欢去一个叫芊芊静屋的餐饮店吃些简单的晚餐,店主是个叫春儿的美丽女孩,皮肤白皙,韩式发簪,喜欢穿宽大的男式外套。她说,她习惯了男人的味道,那些宽大的外套上残留着男人的烟草味,汗味还有微微的婴儿气息。天色彻底暗淡下来的时候,去附近的书店,买一本第一眼看上的书,任何一本书对于我来说都是精品,至少作者已经付出了出版这本书的努力,里面的心血与痛,任何读它的人都应该尊重。
坐在公车站点,带上帽子,把脸遮蔽起来,看一个个妖艳,漂亮抑或平凡的人儿从身边经过。有时,我会与一些人目光相撞,匆匆收回目光的往往是他们。只有遇见皓皓,他盯着我不放,目光有洞穿一切的威慑力,我低下了头,是在约10秒之后。
他来到我身边,站了好久,我神经有些错乱。写了太多的文字,看了太多的电影,经历了太多的人。在这个混乱的社会中,爱情始终像一叶强有力的孤舟,逆流顺流都会迎头而上。有人说爱情像风,有的人觉得温暖,有的人却被其凛冽划破了皮肤,爱了,痛了,快乐了。
皇皇告诉我,我不是一个好的戏曲演唱者,因为一个男旦,首先必须是同性恋,这样才能很好地把女人的妩媚表现出来。时常,我会犹豫,我不知道我是要放弃戏曲,还是要放弃人生。我不敢大胆地去把一个内心感受的女人形象展现在观众面前,那是一种耻辱。是一群上素描课的男女在对着一个变异一样的男人做着一些简单的描绘,我穿着一层又一层的戏装,可觉得自己好像是赤luo着整个躯体,要表现的不是人物,而是身体和心灵。
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他说,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同志。我没有回答。我不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内心像女人一样的脆弱,最致命的是我时常迷失自己,我不知道我是谁,于是,我一直在寻找自己,希望能够透过茫茫大雾看清,远方那个孤立而站的男生,就是我,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倔强。
我用刚买来的书,把他的手移开,我不想触碰同性恋人的肉体,他们是悲哀的一群人,躯体是透明的,只要稍微一用力你就能触到他的灵魂,有太多的伤痛与无助。我曾经的一个同性恋朋友告诉我,他说,其实他是很难过的,他不想他是同志,他也想像正常人一样享受男欢女爱。其实,他错了。他本身就是个正常人,同志只是对爱的认识不同。爱是单纯的一个物象,爱与被爱之间是面镜子,不同的人会折射出不同的影像。看了张艾嘉的《20,30,40》,忽然间意识到,同性之间的爱恋其实每个人都有过,年轻的时候,大抵不容易分别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常常把一些错误的感觉,以为那是爱。
我去参加了一个比赛,很多男旦。我清楚地知道这里面有太多的同志。于是,我谨小慎微,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了进去。后来结识了一个叫成的朋友,三十出头。他很坦然地对我说,他是同志,只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20岁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男人,有着清爽的外形,体型匀称,喜欢轻微的体育运动,身上有特殊的清香。他不敢对那个男生说出他对他的感受,但命运很巧合地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于是,在相互明了了时候,他们开始做爱,疯狂地吸收这对方的气味,只希望时间能够凝固。那样的时光大约经历了一年,忽然有一天,他发现他不再爱男人了,他爱上了一个女孩。于是,他结婚了。他清楚地知道,他曾经那种对男人身体的向往在不轻易间已经丢失。他的爱只不过是对空虚灵魂的一种寄托。
抬头的瞬间,我看到一张美丽的脸,精致而又充满张力。我时常会被一些美丽的东西感动。忽然间很想哭,为什么美丽总有残缺。
带他去了芊芊静屋,春儿微笑地对我说,你朋友吗,好帅啊,介绍我认识吧。我笑,笑的无奈,什么时候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距离被拉的这么大,大的像放在地球两极的磁铁,失去了所有相互吸引的动力。曾经,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言论在什么时候已归于云烟了。我们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没有向他劝教的权利,因为他看起来比我还要大,我只是在不停地思考,想了好多而已。他说,他叫皓皓,他注意我好久了。我常常会在黄昏的时候,从书店出来,坐在公车站点看行人。那时,我忽然想起了,夏雪。
像他一样,夏雪来到我身边。微笑着在我身边坐下。她说她注意我好久了,她知道我喜欢在黄昏的时候坐在这里看行人。她留着调皮的卷发,施淡淡的粉黛,浅浅的眼影,嘴唇小而有润泽。穿着精致的吊带上衣,可爱,漂亮。她说,她也许喜欢上了我,问我是否可以和她做朋友。我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想被太多的事情羁绊,尤其是爱情。我偶尔会害怕爱情的到来,它总会像菟丝花缠绕在松枝上,蔓延,曲折,相依相弄,不分你我。可夏雪不是一般的女生,她的魅力足够让男生为她神魂颠倒了。我把她带到芊芊静屋,依旧是靠窗的位置,我们聊了好多,关于文学,关于爱情,甚至关于死亡与重生。她说,她是有信仰的人,她相信爱,是博爱,对世人的爱。爱是博大的,而爱情是特殊的爱,是自私的,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爱与别人分享。关于死亡,她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存世的论说,她说,灵魂就像枝头的鸟儿,孤独而坚强地鸣唱,唱今生,唱来世。
我开始会不断地想念这个表面简单,而内心复杂的女子,我以为我爱上了她,爱上了她的灵魂。
后来,她常来学校找我,我的生活开始出现错乱,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规律而平静。她说她在滨海路开了个网吧,一个男生帮她照看店铺,她有很多的时间去四处游荡。
有人说,教育是划开学生和社会人的鸿沟,书把这两类不同类型的人雕塑成两个不同个性的面目。她说,她父亲死后,母亲嫁给了一个比她母亲大十几岁的老男人,男人只有一个儿子,比她大十二,他叫古,身材魁梧,面容标致。她去他的房间和他做爱,不停地做,一个晚上做好多次,他不爱她,她知道。做爱时,他的呼吸像瀑布垂落下来,打击岩石发出的钝重的声响,他的身体有兽一般的吸引力。于是她一直自欺欺人地去他的房间,以为,只要她不停地侵蚀他的身体,终有一天她会嫁给他的。
他帮她在滨海路开了一个网吧,资助她经营自己的业务,他给她请了一个男生,美丽的面庞,有着优美弧度的眼睛和嘴唇。他说,他是他朋友。在一个午夜的房间里,她无意间看到他和他在激烈地接吻,她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她知道,男人与男人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依旧去男人的房间,享受他的身体,把自己完全交给他。她迷失了自己的方向,生活中有太多的痛,只有依偎在他怀里的时候,她才恍惚间填充空虚的伤。她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就好。可她看见他们赤luo着身体在床上纠缠时,她彻底地失望了。有种发自内心的脏,在心里凶猛地上升。她不在去他的房间,不再常去网吧。那一刻,她终于知道,那个网吧,为的不是她,而是他。
去德胜,遇见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有标致的面容和修长的体形。夏雪指着男人问我,你看那边的男人怎样。我惊异,问,什么怎样。她说,我看到他有种要占有他的冲动,想和他做爱。夏雪就是这样的人,口无遮拦,能把很淫秽的话语说的像吃饭一样随便。我说,不错,很有男人味,够强壮。她笑,笑的诡异。她说,你猜,在你和我之间,他会选择谁?我没有回答,只觉得无聊,这个话题过于荒诞。
又见到那个男人,在书店附近。她说,你看,那个标致男人,如果他是同性恋,你会喜欢他吗?我说,你怎么这么无聊啊,我喜欢你啊,他是不是同性恋与我无关的。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会不会爱上他。我烦了,回答她,会。我真的不想再对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了。
她不再说话。表情冷淡而淡然,她说她忽然觉得很累。于是,在我说了“会”之后,她疲倦地离开了。并且再也没出现。
我与她就像无意间在海中相遇的舟,在相遇之后又沿着自己的方向驶向远方。我不曾经过她的住处。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后来成了空号。我知道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分开只是迟早的事,但她真的误会了,她听到了我的一句谎言。
我在同样的地点遇见了皓皓,来到了这里,听到了同样的话。
我告诉他,我不是同志。他坚定地说,不,你是。我问,为什么?他的表情镇定而迷茫。
夏雪告诉我,你喜欢男人。夏雪的名字让锋利的针刺痛了我的心脏。
他说,夏雪和他订了一个协议。她喜欢古,她必须要和古在一起,否则她就自杀。后来,他告诉她,他不再喜欢古了,他开始喜欢一个喜欢坐在公车站点的人。于是,她决定刺探是否我是同志,当我说出,我会爱上那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时,她自以为她已经知道我是同志了。于是,从此她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原来,她接近我,只是为了试探我。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我一厢情愿地以为,我们曾经相爱过。
皓皓告诉我,明天,他们要结婚。夏雪终于在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后嫁给了继父的儿子。
皓皓的表情几乎要哭泣,他说:“我喜欢的是古,我真的不想放弃他,可夏雪答应我,只要我放弃古,我就可以得到网吧的所有权,倘若不然,她就死在网吧内。我需要钱,在父母知道我的性取向之后,我再也没回过家,我需要钱能使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于是我告诉她,我喜欢上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借口。我不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我早已把我的全部交给了古。我爱他,谁的罪?
皓皓,站起来,勉强地微笑着离开。背影倔强而凄凉。
春儿来到我身边,嬉皮笑脸地说,文,他是谁啊,好帅啊,介绍我们认识吧。
我无语,胃中一阵苦涩,在胃的四壁肆无忌惮地翻涌。
本文已被编辑[奔月]于2008-4-30 20:40:25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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