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4年4月2日,我被公司辞退了。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罢了,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在我之前,公司里的元老都走光了。他们可都是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了的,可以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公司今天辉煌的业绩。可是,那又如何呢,成绩功劳只能属于过去。现在你老了,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把你一脚踢开。这就是高科技下繁荣社会发展的现实,很残酷。
没有价值的东西,谁还会用?没有人会理财烟花夺目后那满地的纸屑,它们都只能是垃圾了。
我是在十年前,即2134年,从众多的应聘者中脱颖而出进入这家全球公司的,工作十年来,我兢兢业业,成绩斐然,董事长在会议上多次地提到我,还亲自召见了我,这是何等的殊荣,如同平民百姓被国家主[xi]召见般。我还清楚地记得董事长那天对我说的话:“年轻人,好好干,这世界迟早是属于你们的。”听了董事长这么一句话,我还真的以为,这个世界真的是属于我的。我有条件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我有三个博士学士学位,且在三个领域里的研究发明斐然,特别是在研究机器人方面。
两个星期前,我对机器人芯板的研究成果在董事会上已经通过。如果没有别的意外事情发生的话,一个全新的机器人时代就要来临了。到那时候,行走在大街上,你所碰到的人可能不是人,而是机器人。因为,新研制的机器人有同人类一样的皮肤,一样的肌肉,一样的骨骼,平常人是看不出是机器人还是真人来的。而就在我整理好资料交出去后的第二天,我被辞退了。白纸上,是我熟悉的常用的电脑字体,整齐均匀。我拿着辞退书,呆了约三分钟。在那三分钟时间里,我的大脑在飞转。不过我所想的却只是两个问题:是去还是不去?
其实,这也仅是一个问题,若选择了当中的一个,另一个也就解决了。最后,我还是决定不去责问董事长了。白费口舌,让他看低我自己而已。辞退书上要求我务必在4月4日前收拾东西搬离,我没有什么东西,办公室里的东西,小到一直笔,也都是属于公司的,不是我的。我呢,只能暂为用着,如今,用不着了,也就当然的归还主人了。我也不想再多呆一分钟了,哪怕是一秒我也不呆不了了。这地方,虽然,有许多值得我回忆的,但那都已经成为过去了。过去了东西,总是让人伤感的,哪怕再怎样地欢喜,怎样地辉煌。
在时间流里,没有胜利者。
“先生,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我走出公司大门时,有一个乞丐向我乞讨,我心情不好,开始时没理会,但在擦肩而过看他的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这乞丐我好象在哪见过,是我原先所认识并熟悉的人当中的一个。
“林博士,你不是林博士吗?”
乞丐惊惶地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见到我,急忙地低下头,然后转身欲走开。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他外套的后角。那是件样式老旧的外套,应该是很久了,要不,我这一拉,而乞丐那么一挣,外套不会轻易地裂开。我急忙松开了手,看着那裂开的口子,如同白纸被从中间撕开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林博士,等着他朝我发火。
“林博士。真的是你吗?”
“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乞丐将头歪到一边,对我说。乞丐捂紧衣服一脚高一脚低地走了,我没有再追上去,我已经肯定,他就是林博士,一年前,他还在公司里,作为科研的组长,带领着全球的科学精英攻克机器人体肌肉化的难关,时隔才一年,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呀,他竟然沦落成为乞丐,而在这地方,以这种场面与我相见。这是不是告诉我,在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成为同林博士一样,靠乞讨为生呢?
冬天来了,就一定会下雪的。其实,人类再怎样的发展,也无法改变,使得冬天不下雪。但人类就是那么的可笑,他们能够人工降雨,就沾沾自喜地认为可以征服了自然。其实,他们也只是发现了自然的一些秘密,然后利用这秘密罢了,离征服自然,还远着呢。何况,自然,是不能,也不会被征服的。
2144年的冬天,是个非比寻常日子,在那些寒冷的日子里,我缩在狭小的屋子里瑟瑟发抖,屋子外,雪花欢快地飞扬着,这些上帝的精灵呀,曾经是那么的让我充满着希望和美好,可现在呢,却是只有寒冷和绝望。
被公司辞退出来后,我抱着我的个人简历,不停地跑人才市场,我投出了上千份的简历,结果呢,都如石沉大海,没有点音信。最后,为了馒头和开水,我找了分清洁工来做。穿上那绯红的衣服,我觉得很不舒服,觉得周围所有的眼睛都投向我,我知道那眼光的背后是什么。我也曾经用同样的眼光看过别人——那些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只能靠出卖力气生存的人。
“来,看你,一定是饿了吧,吃个馒头。”
看着黑乎乎的馒头,我惊愕,随之颤抖地接过,往嘴里塞。吃着硬且冷的馒头,我满眼是泪水。这样的馒头,若是在过去,我认为狗都不会吃,但如今,我却吃了,毫不犹豫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扫街的日子,是辛苦的,不管刮风下雨,从天亮到天黑,从来就没停过。但我的心情却是舒畅的,在清洁工队伍里,没有勾心斗角,不担心被暗箭伤着,也不用见人就先在大脑里想,这人,到底是真人还是机器人。
在扫街的日子里,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想想自己,原先我也是跟他们一样,为了能够有档次地活着而整日的工作着,全然没有时间留给自己,想自己,想人生。其实,维系生命不需要太多,只要有足够的清水和米饭,就足够了。至于那些高营养的,只会增加胃的负担,让血压升高。我可不想花心思和浪费精力去减肥。
我拿着扫帚,认真地,一把把地扫着,地上的落叶,乖乖地聚到了一起,堆成堆。看着那落叶,觉得,周围所有的的东西,都有着它们自己的生命,即便是路边的栏杆。我手里的扫帚,全都是活生生的,有着情感的,它们相互打招呼,都在说着话儿呢,只是,没有人仔细去倾听罢了。
我忘记了昨天,我不再想明天。在我的时间观念里,昨天和明天都已经不存在,只有今天,只有现在。我以为,我会这么平静而真实地过完我剩下的后半生。但,有一天,有一个人找到了我,站在我面前忏悔,求我救救他。他就是把我一脚踹开的董事长。
“甄博士,你一定要救救我呀。现在,只有你才能救我了。”
我很不想去理会他。我现在已经看淡了生死,何况,他曾经那样绝情地对待我呢。但经不起他的下跪苦苦哀求,我最后还是答应了。最主要的,我不想,这个世界真的成为机器人的世界,而真正的人,却充当着奴隶的角色。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问题,这问题,也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没有我,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地步,当然,我也不会被辞退。
董事长告诉我,机器人谋夺了他的位置,控制住了整个公司。机器人叫阿龙。我没有多大的胜算,因为我的对手是具有高超人能的机器人。
董事长给了原先参与研究开发机器人的科学家的名单,提议我去找他们,只要把他们聚到一起,知道阿龙的原理和弱点,就会想有办法来的。
我按照名单,没花太多的工夫就把他们全头找来了。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几乎都跟我一样,过着落魄的生活。有的一听说是董事长的请求,开始就拒绝了,可后来在我的游说下,他们可都答应了。毕竟,这不只是为董事长,也是为了大家,为了全人类,若是人类被机器人控制了,那该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呀。是不是很可笑,自己被自己制造的机器奴役着。
只可惜,我被董事长骗了。就在我跟各科学家讨论如何对付机器人的时候,阿龙押着董事长踢开了门闯了近来,然后用黑乎乎的枪口对着所有的科学家。
“你们好,伟大的科学家们,见到你们我很高兴。不过,我是高兴了。因为,伟大的时代就要开始了。你们呢,却高兴不起来,一点儿也不。为什么呢,我来告诉你们吧。因为,从今天开始,这个地球将由机器人来统治了。而你们,自以为是的人类,就只有做奴隶的份儿。是不是觉得很不甘心,是你们研制了机器人,却被机器人统治了。这跟儿子管父亲一样使得你们难受吧。不过,优胜劣汰,这不是你们所宣扬的进化规律吗。”
我跟那些科学家们,全都被关进一个密室里,我们就这么活活的饿死了。而至于董事长,他虽然活着,他从此却过着奴隶般的生活。听说,董事长实在过不了那种生活,于是,在某个傍晚,夕阳的彩霞漫天之时,他用了最古老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2144年,我们这些研究并制造了机器人的,曾为自己的发明研究而自豪骄傲的科学家们,死在自己所研制的机器人的手里。从那一年开始,人类开始过着牛马般的生活,无教育可言,从小就开始从事繁重的劳动,住的是人类原始时候的茅草房。这是我等所有的科学家们所没有想到的。但不过也是可以预料得到的。既然人类可以淘汰愚昧无知的自己,被超能力的机器人淘汰,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只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2144年,被机器人统治的地球,将把地球带向何方呢?而人类,是否还会存在?那还是一百年以后的事,到那时,所有读这篇文章的人,已都跟我一样,全不在人世了。所以,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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