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认为凉山就是那个多次发射卫星的西昌。那里有少数民族,那里都山清水秀,那里是人杰地灵,那里的人民和全国13亿人一样,享受着中国改革开放发展的成果,那里的百姓和全国每一个角落一样,在完成温饱以后正在逐步过渡走向小康富裕的美好生活。
如今,忽然知道就在那卫星升起的地方,就在火箭光焰照射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就在同一片蓝天滋润下,就在同一面红旗照耀下,就在“村村通公路,村村通电视,百分九十九适龄儿童入学率,全国都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嘹亮圣歌里,却发现那里是那么有特色:一片残破颓败的茅屋,一群穷困潦倒的人民,更有一帮渴望走出大山走向天堂的孩子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即使被当作街市上任意买卖的奴隶,即使冒着随时被皮鞭和棍棒加身的痛苦,即使不得不忍受被蹂躏和压榨的命运!
听说河南依然有一批一批执着的还在寻找失踪孩子的父母们,如今也许他们不会只盯着山西了,那就到东莞看看去吧,到广东找找去吧,到江、浙、闽、琼寻寻去吧,东莞也不是只有凉山的童工,中国不是只有山西的砖窑是黑的。
悲惨世界的故事不只是发生在中世纪的欧洲。黑砖窑奴工的伤痛未曾散去,凉山童工的血泪又呈现在我们面前。这种悲凉让人不得不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我们脚下这片神奇的土地。曾经一直相信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阴暗的地方一定是极端个别的,未来的一切都会往好起来,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可突然觉得这希望是那么渺茫,这“个别”是那么“普遍”,这“特色”是那么“正常”。才忽然警觉马克思的伟大:在剥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以后,一切都是那样的赤luo。在金钱的诱惑下,没有什么罪恶是不能发明的。在组织和制度的默许下,没有什么人间奇迹是不能被创造的。
大头娃娃的冤魂在天堂哭泣声犹在,十几个儿童因为“不会传染”的传染并又相继命赴黄泉。校长扯下的女孩的半截耳朵尚有余温,东莞的几个凉山女孩已经忘记了第一次的疼痛“习惯”了用鲜嫩的身体换来生存的口粮。河南的父母们还奔波在寻找孩子的征途上,东北弱智民工屋的又一个民工跳楼升天了。在这个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国土上,在这个发达到可以举办奥运的领地里,这样的故事不会是空前的,也不会是绝后的!
当黑砖窑里“奴隶们”的身份最终变成“非法用工”而告一段落的时候,山西依然是一片开放发展的和谐局面。当凉山童工们最终在终于长到18岁以后,一定可以更好的解决广东等沿海地区用工紧张局面。黑砖窑之后,我们感谢感恩我们伟大的党,凉山童工之后,让我们再一次热爱和献身我们亲自的国家。
可是,就在一片歌舞升平的赞歌里,在大国崛起的喧嚣自豪与呐喊里,我们依然隐约听到还有那么多孩子趴在工头的淫威下面哭泣。在奥运圣火的霞光普照之中,在享用作为世界制造工厂的精美产品的便利的时候,却感到手上不时有血与汗的腥臊。
一面是动辄数千亿元的公车消费、公费旅游、辉煌的政府大楼,一面是破败山村的贫穷和愚昧和血汗工厂的血腥和残暴。一面是高唱和谐稳定赞歌的朝圣者队伍,一面是伟大制度下人性沦落的丑恶和为生存底线的挣扎和隐忍!公仆们在为自己巨额的资金如何存放发愁,官员们为如何更上一层楼出神,大款们在为今夜和哪个二奶销魂犹豫,他们的孩子也许在异国土地上正高唱爱国的歌曲。可是,当下的事实,再一次让我们知道,在那一直不能上镜头、一直很少被人知晓、数量一定不能算个别的那么多角落。就在这阴暗的角落里,究竟有谁听到了他们的呼喊?有谁代表了他们的利益?谁给他们指出了幸福的方向?有谁想带领他们走出困境?有谁想到了他们也需要生存?
也许凉山真的很遥远,除了卫星发射的那一刻,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东莞是那样的一个发达的地方,孩子们的队伍是那样壮大,我们的组织是那样完善,难道就一直没有人发现吗?
西昌还会在下一次卫星发射中展现自己靓丽的风貌,凉山州的政府老爷们还会在电视一闪间展现一幅欢乐的笑容。东莞还会在不断涌来的廉价工人手里创造更多利润,代表人民利益的张茵代表们也还会在最高会堂喊出反对劳动法,要求增加切实保护老板利益的条款。四川的各级书记和省长们,也还会在不同的讲台上继续高唱三个代表共同富裕和谐发展的歌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会看见凉山下那一片片破败的茅屋,不会注意自己家门口那一群群“18岁”了的职工队伍,不会留心街道上还站着一群群等待被老板买卖的奴隶。……当然,他们就更不会像那个凤凰妹妹一样,舍得忘记自己的身份,去“舍身”抱起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或拿出一天宝贵的时间,和彝族孩子们一起背一天柴,体验山民的艰辛!
也许真的会有很多孩子不愿意回家,因为至少这里还有饭吃。可是我们不是都已经知道我国已经基本解决温饱问题了吗?难道凉山就不是祖国的一个部分?也许孩子们真的不愿意上学,可是难道他们就不是应该相守国家义务教育的祖国花朵吗?也许他们之中有的女孩子真的对自己的身体无所谓,可是难道她们就不是应该受法律保护的幼女吗?
当与超强的劳动付出相比饥饿的肚子更难受的时候,当与不断流淌的汗水相比棍棒和皮鞭的滋味更难受的时候,当因贡献了自己的躯体而获得片刻的歇息和一点诱惑的时候,你还能选择什么呢?你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呢?
知道会有很多孩子不原因回家,想起论坛上一句话:他们应该去香港监狱,那里有免费的白米饭,还可以寄钱回家。可是谁让你不幸生在凉山呢?谁让你不幸生在中国呢?
当张茵在最高会堂喊反对新的劳动法的时候,我没有惊奇:屁股决定脑袋,每个“代表”首先代表的是自己的利益,自己阶级的利益。当香港学生们说玖龙纸业是血汗工厂的时候,我没有惊奇:如果按香港的生活标准,大陆一定有很多人生活在“血汗”环境里。可是,当广东省总工会、广东省造纸行业协会等多个部门亲自到玖龙纸业调查并告诉我们“玖龙纸业并非血汗工厂”的时候,我惊奇了,惊奇的不知道说什么了。面对这个结论,你还能说什么呢?在老爷们看来,玖龙纸业并非血汗工厂,在凉山童工们眼里,东莞一定就是天堂了。面对那群凉山孩子们,你能指望什么呢?真不希望将来某一天孩子们长大了以后会原谅我们。
当一个孩子还是奴隶的时候,所有的孩子,你的,我们的孩子,都不能称之自由!还是让我们复习一遍一个世纪之前鲁迅先生的叹息“救救孩子”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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