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北京，暖风熙和。眼前和脚下，轻风舞动着白色，柔柔地在飘飞。

还在路上，车窗前就纷纷扬扬。开初以为是谁家的棉厂遭了灾，风把棉撕烂了，扬成这个样子。后来有人说，是雪花吧？等仔细看来，却两者都不是，原来是柳杨二絮。沿高速公路两旁栽满了杨树和柳树，飞花是从它们身上飘出的。

在文人墨客的笔下，杨柳都是好树。还在读初中时，就读到过“白杨礼赞”，白杨蓬勃向上的那种气概，那种精神，至今还存留在脑子里。对柳的赞美就更不用说了，“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颂尧”。“六曲阑干偎碧树，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这样的溢美之词俯拾即是。当然，也有对其扬花贬义的。比如“春风不解禁杨花，潆潆乱扑行人面”。这杨柳的是好是坏，好像都是人说了算。也是，杨柳虽然生于原野长于山间，或许其存在比人类更早，可自从人类征服地球以来，无论杨还是柳，都是为人的服务而生长存在的。

单从观赏的角度看，杨树扬花，柳絮飞舞，的确给人以美的感受。微风轻拂，白色的花絮纷纷扬扬，好似飘飞的雪花，满山满地一派茫茫。真正有点“大河上下，顿失滔滔”的气势。试想，汽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漫天飞雪”在眼前翻飞，那场景是何等的壮美！

原想进了北京城就看不到如此景象了，所以在路上很贪婪，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要把所有的场景都吞进脑子里。

进城已经很晚。第二天一早，去天安门。

到的时候约9点过吧，我想已经是很早了，不想更有早行人。天安门广场早已是人流如潮了。穿行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极力搜寻着国旗、城楼、金水桥------眼睛很是不够使。“看，飞花！”突然有人叫，细看，又是杨花。那花粘在人的臂膀上、衣领上，亮起了点点的白。

到天安门广场的人，十有八九要去毛主[xi]纪念堂。适逢刚过清明节，那天正好是星期二，上午纪念堂开放，人们那肯放过这个机会。长长的人流成四路纵队排了足足两公里远，而且，整个开放时间，长队就没有缩短过。虽然，可以肯定的说，每个进纪念堂的人都是怀着一颗景仰的心去凴吊的，但或因匆忙，或因临时起意，几乎没有人事先准备有白花。偏偏，杨花挂在了肩臂上。花虽小，有的小得几乎看不见，但进纪念堂的人个个挂上了白！那是自然的白，一点没有人为的痕迹。很随意的，没有糙作，没有雕饰。这时的杨花，谁能说它来得不是时候？谁又能讨厌它贬抑它呢？而只能是“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从纪念堂出来，我们上天安门，进紫禁城。

以前，只在电影里电视里看到过天安门城楼。那份庄严，那份肃穆，很早就幻化成了渴望。也许，这并不止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心境，要不咋会有那么多的人上城楼呢？天安门城楼并不高，但立于城楼之上，能鸟瞰整个天安门广场。站在俑道上，我脑海里立刻出现了电影电视上曾反复出现过的那个镜头：1949年10月1日，现代中国的开国领袖毛泽东就站在这儿，挥动着右手向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致意。耳边就响起了那气吞山河的声音：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站在毛泽东左右的，还有周恩来、朱德、刘少奇------他们就曾站在我现在站的地方，托起了一个崭新的国度。同样是在这儿，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一个接着一个续写着辉煌，使今天的中国屹立在了强国之林！他们挥手的地方，他们检阅国人的地方，我，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也能上来了，心情能不高兴？能不激动？！我试图寻找伟人们留下的足迹，但除了砖石，就是星星点点的飞花。伟人们走过的站立过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惟一不同的，是走在这城楼上的脚步。前面走的是伟人的，我们在跟着前人走，相信后来者，也会沿着这步伐走下去。

“杨花守信，年年都来。只要是春天，它准到。”有人说。

“不止是杨花吧？你看这么多的人，哪年能少了？”身旁的人接口道。

我一怔，这杨花的守信和人怎能扯上关系？不过很快就明白了：身边这人说的是人心！是啊，在人们心里，看见这矗立的城楼就是春天！你走了，我又来了，对整个的中华民族来说，不正是守信么！

我原想，紫禁城四面高墙，深宫大院，飞花该进不去吧？走进紫禁城才发现，先前的想法很有些幼稚可笑。飞花像尾随着似的，仍一路跟着。

紫禁城宏大，宏大得让人进去后有些摸不着北。过了端门、午门，才能真正走进当年黄帝上朝和后宫嫔妃生活的地方——紫禁城（也叫故宫）。紫禁城里除了砖块就是石头。所有的宫殿地表全铺着石头，铺地的石头大而光滑，干净得仅有点点的杨絮。从天安门起，走端门，过午门，长长的一条走道全用大理石铺就。那道铺得讲究，正中一排方形石，两边各用斜石铺出一条辅道，辅道之外是用砖铺成的空旷的坝子。据说，方形石铺成的正道是专供皇帝走的，两边的辅道则是供文武大臣走的。至于一般的草民，就只能走砖铺的坝子里。无论是天安门还是端门午门，除了正门之外，还有两个旁门分布在两边。皇帝走正门，臣子庶民走旁门。平日里宫门都是紧闭着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皇帝上班的地方什么太和殿、保和殿都被人为地堆高，四周用石头砌起来，拖出长长的石阶。那架势，当然是为了显示皇权的至高无上。用来相嵌的石头差不多都是汉白玉，石阶规整，装饰雕龙。

后宫里殿宇修得华丽，地表铺得整齐，看不到一丝的黄土，除了砖木，就是石头，石头！还有飘飞的杨花。不一样的是，后宫的建筑群大而迷人，不像皇帝上班的地方，仅有那么几个宫殿。黄帝嫔妃众多，所谓妃子三千，丽人八百，看了后宫建筑群后，才知道这话并不夸张。事实上，我们进去大半天，只看了皇后、濨禧、和两三个妃子的住所，脚下就再不想动了。有人告诉说，要走完紫禁城，看完每一个地方，至少要三四天。皇宫里等级森严，皇后，妃子，丽人从住的到吃的到用度是很不一样的，相差很远。每个嫔妃的住所又相对独立，构成一个小院。试想，当年那些十六七岁的少女，住进这小院以后，就一辈子与世隔绝，不得出小院半步。即使“正絮翻蝶舞，芳思交加”，也只能把“柳下桃蹊，乱分春色到人家”当作回忆。惟一能做的，就是涂红与等待，等待皇帝老儿看年看月光顾一回。据说，有的人从进宫到老死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到皇帝一次的光临。可怜的女人们，与被判入狱有什么区别？然而，就是这看似囚笼的地方，却有那么多的女人争着往里钻。无言的砖石下，汹涌着潜流。揭开一块石板，说不定就能翻出一个消逝的冤魂。珍妃不就是典型的冤死鬼么？慈禧用她那张不太算大的口，杀了多少人，能算得清？

若大的紫禁城，除了建筑，偶尔也能看到一两棵树，但多不是杨树。令人费解的是，无论是后宫小院还是前宫大殿，虽无杨树，却并不缺飞絮。在这旷阔而静寂的地方，飘落的杨花就不再是一种美丽，而成了一种负担。飞花潇潇洒洒，飘落在庭院中，走道上，积淀起来，随风起舞，扑人眼脸。管理的人不得不不停地清扫，将飞花除去。

我问过老北京人，京城里何以这么多的飞花，或曰：杨树栽多了呗。据了解，近些年北京城大搞绿化，城市里树栽得多了。北方多杨树，白杨又长得快，木质也还可以，所以北京近年所栽多为白杨。这白杨树一栽，城市是绿化了，可每到春天，烦恼也来了。整座京城，无论旮旮旯旯，都是飞花！太多太浓密的飞花不仅污染了环境，也给人们出行带来了不便。可见，事物都是辨正的，有好就必然存在不足，只是我们在利用时，尽可能选好的一面罢了。　

本文已被编辑[王先林]于2008-4-30 11:23:3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