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两位朋友同时向我倾诉了他们深藏已久的心事:想当作家。这让我深感惶恐:其一,我没有从事写作这个行业,只偶尔在读书群里联联句,对个对子什么的,甚或连平仄、七言五律那啥的都分不清。其二,我也不是什么家,有个家,不过这家得放前头——家庭煮妇。——没打错字,是煮,因为这个家我是做不得主的,报批一双轮滑鞋的支出,得历时一年之久,这期间还得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等等使尽种种手段方能达成所愿。所以成日里洗衣煮饭,无所建树。之所以被人当作知心姐姐般地吐露心声,大概是因为给了人一种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印象吧。
其实,俺也想当作家——曾经。
为什么说曾经呢?先来说说我曾经值得一提的事。小学时作文常被当作范本,说我是个可造之材,于是起了心想当作家,觉得当作家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笔杆子啊!比泥腿子那可光荣得多了,再怎么地已经从下上升到手了,又是个动脑的活儿,比体力劳动那也说得出口些。到了初中,琢磨出些愁滋味,会写几句诗了,发到本校的《龙山少年》报,得稿费若干,够过两餐早。没能成大学生,怀揣几页文字稿跑到武汉,冲那《知音》杂志社而来,得台历时钟一个,珍藏多年。后打工之余,作家梦偶尔冒出来,敲击一下虚荣的心,写一些文字投往报刊,十年来得豆腐块三块,稿费一百三;某文字网站发稿数篇,有点击率过十万的,得褒贬无数。
如此混过了而立之年。
现在再不一心想当作家了,因为想透了一些事儿。
方方曾经说过一句话:湖北的青年写作者得摆正自己的心态,转换一种人生观——大意如此。我思来想去,总结出一句话:你不能把写作当饭吃。
说到底,想当作家是一种理想,一种精神追求,但精神的追求必须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当你连饭也吃不上的时候,就别空着肚子做梦啦,做出来的梦无非是吃的喝的一些俗物,醒来会觉得更饿。所以不如不做梦,先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再来谈追求。有诗人为求成为诗人而求人包养,这个新闻很是轰动,可轰动已然平息,包养之后的诗却未见出世。——所以,别把理想太当回事。
当你只想当“家”,而不作为的时候,目标就会离你越来越远,只有作了,才会自然而然地成“家”,但这个“作家”的称号是人民大众给你的,而不是仅凭几篇稿,一本书就可以换来的。
朋友说:他托一出版社的哥们帮忙,马上就要出一本散文集了——自费。他准备凭这块砖去敲报社和作协的门。我大感惊讶,因为实在是和文化界搭不上边,所以不甚了解——这样就可以入报社或作协了吗?真是大开眼界!——可是我很为他担心,若肚里无货,他哪怕能顺利进入,又能混多久呢?
功利心是一大死穴。这样是成不了“家”的。君不见所有成“家”之人哪一个不是淡泊名利者?
把所有的心思化作一种动力去不断地积累你想要的东西,终有一日,你胸有成竹了,自然下笔如有神。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明月。
我看过关于他的一些介绍。他是一个海关的工作人员,平日里稍显木讷,(这个从他的文字中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他的生活很简单,就是工作,吃饭,睡觉,看书——看一般人看不进去的书,史书。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因为有兴趣。一个人,兴趣很重要,有了兴趣,就一头扎进去,不去想其他。当年明月看了几年的书,看了n本书之后,肚子里有货了,脑子里有想法了,《明朝的那些事儿》就在他的笔下一点一点流淌出来——原来历史也可以写得这样好看。他先只是在天涯里发表,分文未有,名和利是接着意想不到地跟进来的。——他想过出名或成“家”吗?我肯定他想过,但我也敢肯定地说,他想过之后就把这个想法给放下了,一心专为他的想法而做。想和做,哪个重要?理论分析很简单,实际应用却不容易,有个过程。饭得一口一口地吃,事得一件一件地做,字得一个一个地码,书得一页一页地翻。眼睛可以看着目标,心里却得放下,否则会有一种目标无法触及的焦虑之痛。
少年无法得志,可以大器晚成;大器未能晚成,就活到老,学到老。给自己设立过高的或过虚的目标,生活不会有快乐。
写作就象思念一个人,一天一天思念的堆积,到某一天非见他不可,那,就是下笔的时候。
——此番文字写在我成“家”之前,因为等我成了“家”再来说这样的话,或许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就象有钱人说钱不算啥回事一样,不易服人。——但现在说又能服得了人么?——一个笑话而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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