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离开我快十年了吧。其实,平时也是很少想起姨妈的,偶尔有朋友提起她自己的姨妈,这时候,我也会跟随着她的思绪,想起了我的姨妈。那个站在村口篱笆墙边的沙梨树下、被风吹起的满头白发零乱飘散,眺望着我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个慈祥善良但却满脸沧桑,饱经一生苦难的农村妇女。
记忆中,和姨妈的接触是很少的。姨妈和母亲,各嫁异地,只因相隔甚远,偶尔的相互到访,也是少之甚少,唯一的联络方式便是偶尔的让人代笔的书信往来。童年时代,姨妈几乎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
大约在我六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去拜访过姨妈一次。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姨妈的家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很简陋、很贫寒。其实当时我们家也并不富裕,能救济姨妈的也就是每次的几斤面条和斤把白糖。但在当时的农村,这些也算稀罕物了。姨妈心存感激,也总想方设法回报我们。
渐长大的我,跟随父亲在县城里读书,每到收获季节,这时候不久就会见到姨妈的身影,姨妈会在这个时候急匆匆的来赶墟,鞋上粘着黄泥踏着露珠,送来一袋刚刚摘下的糯玉米,让我们尝鲜。平时还会有一些芋头、红薯、沙梨等土特产什么的,然后又匆匆离开。当时的我,埋头读书,和姨妈之间也还是基本没什么交流。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我们极少有实质上的交流,但是姨妈对于我,却还是很牵挂和关心的。其实这些土特产,在当时如此贫穷的状况下,姨妈完全可以卖一些钱换一些油盐的。但姨妈总是挑出最好的留给我们,千里迢迢肩挑徒步送来给我。年少的我,不知愁为何物,对姨妈送来的礼物,也就是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想来好惭愧。
苦命的姨妈,一生共生育了五个子女,因为缺医少食,有三个在出生后不久,便相继夭折,只剩下表哥和表妹存活了下来。在含辛茹苦养育自己亲生的同时,姨妈还抚养了一个孤儿。
这孤儿是姨妈邻居一亲戚的儿子,其亲生父母双双死亡,留下只有几个月嗷嗷待哺的表弟。在当时,这表弟的每一家亲戚都有5、6个以上的小孩,没有人愿意再收留、而且也再也没有能力抚养这孩子了。看着这可怜的小生命,善良的姨妈流下了同情的眼泪,很想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一个家,就回到家和家人商量,但却遭到全家人的强烈反对,因为家里很穷,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一口饭给这小孩了。已有13岁的表哥,已深知多一个人,他就会少了一份宠爱,更是激烈的反对。姨妈一夜默默无语,第二天,邻居再来央求,请求姨妈给这小孩一条生路,姨妈暗自垂泪,二话不说,抱回了孩子,精心喂养,当自己亲生的看待,注予一腔深深的母爱,使得在很困苦的环境里,表弟得以健康长大。对这突如其来和他分享母爱的弟弟,自私的表哥表现出异常的排斥和厌恶,并由此怨恨到他的母亲。多次狠狠的对姨妈说,你如此爱他,以后就让他替你养老送终吧,你的一切与我无关。
这种情绪一直伴随表哥直到成年。虽然如此,姨妈还有忍隐着,相信儿子终有一天会理解自己的。然而成年后的表哥,直到娶妻生子,独立门户后,仍然只接受姨父与他一起生活,而拒绝接纳姨妈和表弟。幸好,表弟还比较孝顺,姨妈和他相依为命。
在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受单位委托,和一位同事一起送扶贫款,到姨妈家所在的村子里的那所小学。理所当然,我顺路探望了姨妈,这是我相隔了十多年后再一次踏上了姨妈的家。姨妈家依然还比较贫穷。时年还不到60岁的姨妈,头发已经全部花白,我出其不意的到来,让姨妈兴奋不已,患病在身的姨妈,架起锅头,起身跑到鸡圈里抓鸡。看着依然贫穷、而且有病在身,需要补充营养的姨妈,我怎能忍心、又怎么能吃得下或许正在下蛋的这只鸡呢。一番寒暄之后,掏出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元钱,塞进姨妈手里,便告辞了姨妈。
走到村口,背后传来姨妈“嫣语、嫣语”急促地叫着我的名字,回头一看,姨妈小跑着,挽卷起她那宽大的小襟衣的前襟,里头捧着鼓鼓囔囔的东西,走近一看,是一些尚未完全成熟的梨子。原来,姨妈羞愧于没啥礼物可送我,急急忙忙摘了这些果子。姨妈家梨子的好吃,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每到成熟季节,这些水果都会出现在我的家里。看着气喘吁吁的姨妈,我一阵感动!走出村子,回头望望,我的姨妈依然还站在村口,远远地望着我,风吹着她花白的头发,彰显出姨妈的孤伶,我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姨妈的身影就这样定格在我脑海里。
可我万万没想到,那次的会面,却是我见到姨妈的最后一面。大约一个多月后,传来姨妈去世的噩耗。
听我几位表姐说,姨妈是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更多的是忍受不了表哥的冷漠,而服毒自尽。
姨妈已去,追究她的死因,已毫无意义。母亲节即将来临,但愿所有的儿女给我们的母亲多一些宽容、多一些理解,就象她们爱我们一样爱我们的母亲。
本文已被编辑[王先林]于2008-4-29 14:31:4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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