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雁在南飞

一声汽笛后

乘车的人从门里冲出来

天桥边，水泥的棱角是红色的

等车的人踏上草坪

爬山虎爬上围墙，多半枯萎

小女孩站在提箱前

忽然喜悦了：

“雁在南飞，雁……”

一片秋叶，面前勾腰扫地的人

慢慢地唱：流浪的人在外……

荒废的路边，她开始哭

2，卖画的人

在珠江的上游

他煞费苦心地作了一幅画

然后把北国的雪

讲给某两个小孩子听

一度蝉鸣之夜

他走上虚空的天桥

桥下的孩子弯腰拾瓣

仰头看树的时候，问他：

叔叔，树在哪里？

3，从东湖回来

秋天脆弱的地皮

深夜还在冰冷

午夜返回的人在门边坐下来

开始抽烟

直到冻死的虫子僵硬

直到烟灰埋没蚂蚁

垂钓丰收的人提着鱼桶

卡擦一声，桶把断了

4，今天的卑贱

十年前

安徒生教会我去怜悯那个女孩儿

我沿着街道一直往前，看见一个画摊

却在画摊的百步之遥，睡着一身褴褛

公汽已经开进头站

人们匆忙地挤下来，不看谁一眼

行乞的人拄着拐杖，淫笑着说：

小姐，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我看见她的破碗，一直在招摇

一直在颤抖，一直在扭曲

每天傍晚，都听见褴褛们互问：

你今天又赚了多少钱？

5，工仔友

夜幕已经降临，昏暗的房子里

一块屏幕，一壶烈酒

他拿着买码的小册子：

还有半个月，就得回家过年了

母亲说，他回去的时候，你送送他

可是母亲，我能送他什么

是钱，还是生活的圆满

6，将来

冬天来了，他买了一件夹克

一件白色的衬衫

冬天又来了，他买了一件夹克

一件白色的衬衫

有人问他

将来想做什么

说起将来

将来对他而言，很神秘

只适合理想，不适合生存

7，兰花

农民工坐在废墟上

看着车过之后的滚滚烟尘

看着大路上行走的一对陌生母子：

小孩儿左顾右盼，大大咧咧

装尽了团圆的地方

像一条路

路上的石头，像兰花

8，十月的风筝

十月十五日，风中有纤细的阳光

有五只风筝和一队雁子，一排枯树

这时汽笛过来

将我挡在栅栏里边

栏外的小女孩儿拉着细绳，迎着风吹

于是我开始惊喜，这个十月有了新意

女孩儿一路小跑，忽然摔倒在地

所有的风筝在天空中搅乱一起。人说：

是谁是谁，没技术，没长眼睛

9，圣经

凌晨五点，卧铺的灯忽然亮起

小妹穿上鞋，在窗外说：

哥，快看

那角落里有个赤脚的汉子

不，远处还有一个残疾的艺人

他正滚动着轮椅，像正在赶路

小妹，你可否读过圣经?

圣经上说：我们大家同在，

我们共用着一个锦囊。

转身时，所有的行李都失踪了

我捂着怀里的钱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