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生命无价
兰姐死了,死于心脏病突发,兰姐的手渐渐地冷去,两行滚热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我吻了一下兰姐的额头。出殡前,兰姐的男友赶来了,看见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兰姐,他没有哭,只是梦呓般地自语,不停地拿兰姐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挲。
“她死前说了些什么!她死前都说了些什么?”
我递给他一叠日记本,“这个给你,她对我说,要你忘了她,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去爱每一个值得爱的人。”
“要你忘记她。要我忘记她。什么会是这样?什么会是这样子呢?为什么?天呀——为什么会这样?”
送走兰姐的男友,面对空空的美术室,我看到兰姐回来了,就站在我是身旁,笑着对我说:“你看你,画画不专心,又想到别的事去了。”
“兰姐。”我站了起来。可是,四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教室空空,走廊也空空,蓝天空空。
手里拿着鲜红封皮的毕业证书,我不知道何去何从。
“你对什么感兴趣?”兰姐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我喜欢什么呢?小的时候,邻居有一个画画得很好的大哥,我整天饭不吃的看他画画,之后,村里家家的外墙上,都留下我歪歪扭扭的,用黄土块画的画线,后来上了小学一年级,在课堂上被老师当堂批评了好几次,从那以后就没有再画画过。大概是十一二岁那会儿,从爸爸的抽屉里偷得一部小说,便被作者那精彩的文字给迷住了,直至在初中,无意中翻了《鲁迅全集》,从而知道了阿q,之后,便想成为鲁迅第二。但语文课堂上老是不想听,本来一篇好的作品,被老师支解得残不忍睹的。作文老是得按老师的要求去写。因而,文学也就无兴趣可言了。再后来为了考大学,一心地看课本应付考试,如此,我是没有了爱好还是对任何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呢?我不知道的。
三年时间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过去了,好象我根本没有学到什么。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学到。看着手里的国家英语四级等级证书和普通话水平测试上用电脑打印出来的分数——63.47分。我笑了,笑得好开心。坐在比前门不知豪华宽敞多少倍的后门,我看着一个个同学的离去。不管成绩好的,还是在考试中弄手脚才通过的,全都一脸的微笑。
终于得到解脱了,以后我们再见面时,不再是喊同学了,而该称呼同事了。临别前的前一个晚上,我们班二十五位男生筹款集体上了酒楼,举杯时,老爸是教育局局长的阿峰说,我们将来的事业就是凝聚在这小小的酒杯上,虽然这一次我们没能尽兴,一人包一个小姐,但不久的将来,我相信大家一定会左拥右抱的。酒到半甘,来倒酒的两个服务小姐挣脱着离开。阿狼见她们惊恐地离去,对着她们的背影骂到:“装什么正经,不就是多几个人吗。不过我们这里的人全都加起来,也肯定没你们玩过的多。”
看着他们那疯样,我和呆仔逃了出来。我们俩走在校园悠长的林荫道上,夜色空朦,华丽的华灯将天空照成粉黄粉黄。在那粉黄粉黄中,你可以模糊地看到道旁的草坪上,成对成双的大学生粘在一起的模糊轮廓。没有人再说我们俩是在搞同性恋,因为他们腾不出舌头来乱搅,他们都在尽可能的享受最后美好的时光。既然是朝朝暮暮,又何必两情相悦。
“呆仔。看来大学三年,只有我们俩形孤影单了。”
“你后悔了。”
“交了你这样的一个朋友,有什么可以值得后悔的?”
“是不是我们真的跟不上时代了,你告诉我。”
“当一个时代把感情看成是象狗一样的随地拉尿,发情的时候,逮住一只母狗就上马。这样的时代跟不上更好。”
“说真的。有时候,见到他们成双成对你哝我哝样,再看看自己那孤单的影子,总有一种失落感,觉得自己空空的。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当然有,我们毕竟也是人,也同样有七情六欲。只不过见他们如此的肆无忌惮,觉得与发情的狗无异,因而也就忘记了。你后悔了。”
“什么会呢,交了你这样的一个知己。”
“如此,看来我们真的成了同性恋了。”
“他们不是说我们永远是走在潮流的最前面的吗。”
“是呀,我和呆仔永远都走在时代的前沿。”
我们相视而笑,那爽朗地笑声引来众人奇异地目光,如看怪物般地看着我们。我们继续我们的谈话,好象整个世界就仅剩下我和呆仔。
该走的人都走光了,看来我也得走了,迎着夕阳,背着兰姐临去前送给我的她的心爱之物——画夹。湍急的流水奔腾依旧,不管前方有多少暗石断崖,流水都义无返顾,因为在它的信念中,大海就在不远处等着它。
有谁等我,我又将等谁?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我该朝那个方向走去,我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可是,当我走出校园时,面对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我却止步了,我不敢再走下去。我对自己没有一点信心。
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社会没有信心呢?多年以后,问题不用想也会知道的。因为事实就在眼前。我虽然跳出农门,但我骨子里的那点生命的本质是没有变的,因而,我的结局与大哥的结局没有多大差别。只不过迟早不同而已。在农民的母亲怀胎十月之时,虽然我还没有出生,但已经注定了我是一只丑小鸭,绝对不会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即使我怎样地挣扎,怎样地努力。
回家没几天,从学校那里转来我的一封信。信是高中的一位要好的同学写的,他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在大家的眼里)人,还有一年他就研究生毕业了。展开他的信,我惊呆了。那是一封诀别信,信中充满着对人生的无数个鲜红地问号。我匆忙拨了个电话过去,接话的是他宿舍里的同学。
“你迟了一步了,昨天晚上,他跳楼自杀了。”
听筒从手间滑落。我双眼发呆。墙上的时钟机械地走。那滴答滴答声,如同从地狱中传来,是一首索魂曲。“酒楼兴,多花款,随便偷欢。……”的歌声响切整个黑暗的夜空。星星在哪里?月亮在哪里,离黎明还有多远?天空不语,大地沉默,没有风,也没有雨。只有我的泪,在淡黄的灯光下,晶莹如一颗颗发幽光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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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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