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柑,花椒,白酒,米花糖是渝东古城江津的四大名物,除此之外,大概要算得上三轮车了,我认为。
江津城里多的是三轮车,车站码头不必说了,就是深街僻巷,也随处可见。两个客位,一张蓝色帆布顶篷。车夫们虎背熊腰,精精壮壮。虽然不乏土气,倒也憨厚朴实。
薄雾蒙蒙的清晨,车夫们便守候在岗位了,他们一直要干到中午。然后一碗豆花饭,准备换班。就这样坚持到深夜。春去秋来,夏走冬至,反反复复,日日依旧。无论是焦阳当头的酷天,还是雨雪纷纷的寒季,你都会听到一串串铃响,无数个影子穿梭于人群。他们或者哈着白气等候,或者端碗茶水眺望;有太阳戴顶草帽,有雨水披件胶衣。一路叮叮嘀嘀,一路挥手点头。
坐车观风景,自有一种闲情逸致。两边的街市尽收眼底。曾经是低矮破旧的屋宇不见了,曾经是稀稀落落的场面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高楼大厦,翠绿成行,及潮涌的人流。那白墙红瓦,岗亭广告,鳞次栉比,五光十色。林林总总的摊点,熠熠生辉的店堂,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如诗如画如梦如谜。
坐车观风景,你对于姿态万千的城市定会百读不厌。团团绵绣,簇簇新枝,流金溢彩,点红缀绿,使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这时,你不必正襟危坐,激动忙乱;你不妨将心情尽量放松。渐渐地就欣赏出一种安适与单纯,遥远与朦胧。分不清哪是街,哪是自己,充盈一股物我交感的情愫。你自然忘记了家务的烦琐,工作的劳苦,人心的复杂——你进入一种返朴归真的境界。特别是月光皎洁的夜晚,你迷迷糊糊在车上,那清清洌洌的光,疏疏朗朗,细细软软,轻轻涂抹行者,像母亲抚摸婴儿。时间流逝,你会平等天上人间。当你被欢声笑语打断,被笛鸣钟响拉回思绪,你发觉身边蓦地钻出那么多人群,一派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你忽然间摸到了时代的脉搏,踏上前进的征程。于是沸腾的火锅飘出香味,热闹的商场照出灯光,拥挤的学校冲出“潮水”。三轮车发出吱吱的声音,伴随城市的节奏,你欣赏到江津人的匆忙,勤劳与实干,看到他们奋斗的足迹。
倘使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下了车,上了岸,不要慌张,你会发现大路边一排整齐的三轮车。你微微地招手,徐徐地抬腿,开始慢慢走入江津,这时车夫很能理解你的好奇,默默无语,缓缓用力。估计你了解差不多了,才准备答话。你问:“生意好吗?”对方答:“感谢照顾。”你又问:“东部新城怎么走?”对方答:“要建轻轨呢!”你再问:“每月怕有二、三千吧?”对方答:“哪里哪里,起早贪黑和出租车竞争呢!”你终于嘎然止声,内心一阵激动。你不再讨价还价,不再东拉西扯。你从弯成一张弓的脊背上读出一种辛劳,一种凝重,一种挑战。
你觉得江津真的变化太大了,不仅是景观,更多是理念。
如今的三轮车不同于往日,单是装饰便十分地考究。过去一张黑皮崩于表面,光秃秃无遮无盖,不仅无靠背之悠闲,一旦跑快,臀部咚咚像板拍。逢下雨或者烈日,跑起来如同救火。现在钉上沙发,而且有的采用机动,只消半支烟的功夫,便到达目的地。车夫门也不像以前那样守株待兔,而是往来奔跑,随处呼唤。遇见老弱病残,轻扶细搀,抱这抬那,热情周到,无微不至。这些饱经风霜的村镇汉子们,展开了一场生活竞争。谁的车漂亮,谁的价合理,谁的态度好,谁就收入红火,日子滋润。
江津的三轮车夫们,对于大街小巷门牌号码,就像修理工对于电视机平面图纸一样熟悉,你随便道出一个地点,不偏不歪,一定在此刹住。要寻人,找车夫,要办事,也找车夫。古铜色身躯是城市一种力量和便捷的标志。
如今的社会已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车夫们坦坦荡荡做人,光明正大赚钱。以血肉之躯,证明自己一种能力和人格,替家人换回一份温馨,给游客带来一种方便。他们昂昂扬扬浇灌季节,在岁月的长河里跋涉。当悠扬的舞曲划破夜的静寂,仍然可见他们争先恐后的身躯飞奔。他们没有白天夜晚,夜晚只是白天的延续。
江津的三轮车夫们一反常态,脱下羞羞涩涩。不管是年老的年少的,经验丰富的或者初出茅庐者,大家机会均等。只要你一旦点头,甚至哪怕多看几眼,“嘶”的一声,车子在身边停下,未等你面红耳赤解释清楚,那影子早就离去,余音还袅袅漂浮耳际,使人倾听而向往。“有钱的出钱,没钱的捧场。”车夫们如是说。江津道坦景美,人杰地灵,花枝招展的姑娘,衬托出车夫们勤劳勇敢的奉献气息。在和谐社会的潮汐中,似乎就在这一刻,你才感到江津人不仅充满青春活力,而且步伐更加坚实迅速了。如果说纵横交错的大街是这座新兴城市颤动的琴弦,那三轮车夫们不正是上面跳荡的粒粒音符么?
本文已被编辑[王先林]于2008-4-28 12:11:1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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