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没有见雪了,今天终于看到了。晃晃悠悠飘了一些,就没了,很遗憾。
现在为何如此难以见到雪呢?我不会去深竟,只是勾起了记忆中的雪景。
那时我还小,小学四年级。全家还是住在一个高山上的小山村。大朵大朵的雪啊漫天飞舞,整整下了十多天。我个子小,踩到积雪里,扑哧,就满到漆盖了。打雪仗啊,垒雪人啊……,新鲜刺激,是非常好玩,可到了烧饭的时候,傻了,没柴了呀。放学后, 只好去山上,用柴刀拔开积雪,一根一根慢慢砍。因为柴太湿,好不容易一顿饭下来,饭还是半生半熟的,我已经是张大花脸了,烟也熏的我两眼直挂泪。
全家人愁眉苦脸了几天,好事就来了。我起的早,想去砍些柴再回来上学,就发现走廊的另一头堆了一大堆用斧子破好的松柴,叠的整整齐齐。我兴奋的喊醒父亲,心里凝惑,是不是真的给我们的呀?父亲笑了,肯定是真的,山里人就是好。
这些松柴够家里烧几个月了。
父亲到处打听送柴的人,可问到的都说,送你老师是应该的,你就别问了。
雪还在痛快地下。
我们全家人却高枕无忧了,睡的塌实。那天午夜,我正见周公,突然轰隆一声震响,我醒了,又听到唰啦啦的声音,就听见父亲低沉着嗓子喊我。我和父亲蹑手蹑脚地出门,透过积雪的反光,我们在隔壁的窗门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木头,父亲轻轻地俯着我耳朵说,有贼。这时突然听到背后有咳嗽声,原来是隔壁的麻杆(山里人把向日葵的杆子晒干,用以点火照明,杆子就叫麻杆)。麻杆也不说话,用电筒照了照隔壁的房子,这时我才看清楚,天哪,房顶都没了,是整个让雪压塌了呀。我和父亲都发愣,就听到麻杆说,还不让其他人出来啊,找死啊。
几床被子,两只旧木箱,全部家当都放在雪地里了,一个个冻的抖个不停,呆呆地望着倒塌的房子。麻杆说,算你们命大,没死人,今年这个房子是修不了咯,去我家吧,过了年再说了。父亲非常感激,一再说谢谢。麻杆转身就自顾自走了。
好远时才听到他的话,我不喜欢听客套话,谢个屁……
后来我才知道,我听到的唰唰声是掉下来的泥土声,因为我们的房子和隔壁是连着的,我睡的床后来堆了好些墙土……
教室倒了,也就放假了。
在麻杆家的那些日子里,现在想来,心里仍然暖烘烘的,原来它一直在我记忆里珍藏着,永远不会散去……。他家的火炉 好大,每天的火堆的满满的,我们围坐一圈,听麻杆讲他以前的经历。
我对他以前印象非常不好,他几乎不和别人打交道 ,脸上的表情永远僵硬,象戴着个面具。又听说他打他的三十多岁的儿子还残忍,很粗的木棍子也能打断……
在他家我没有看到他打人,他儿子少言寡语,只闷着头干活。
后来我才知道,他以前当的是国民党的兵,怕挨斗,就少和人交往了,儿子是他捡来的,他不会生育。
他讲起国民党里当官人的老婆时,都给她们娶了外号,那个青菜太太那个萝卜太太,她们怎么怎么地风骚,如何地偷情……。我象听故事一样,听的眉飞色舞,听的幻想连篇。说起他自己的一次打仗,只听嘎崩一声,男根就没了……
现在想起这些事,我自己就偷偷地笑了,心底舒坦。
推开窗户,发现天已经亮了,地上的雪早已融化了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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