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新来的,我要收来身份证。是做暂住证用的。问她我应该叫她什么,她说:在在。
好奇怪的称呼。
我就多看了两眼。她属于文静的那种,发披肩,黑,垂。皮肤洁白,天生有些委屈的模样,让人爱怜。
她话不多,见人就腼腆地笑一笑。以为她是个新手,怕她应付不了有些场面。后来发现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她很容易被客人点中,一二个月过去了,客人回头率还挺高,也没有人投诉过她。
她独来独往,也不拉帮结派。这样的,我最喜欢,不会惹事,省心。可突然有一天,来了几个小伙子,其中一个叫石头的,有些认识,问我在在在不?我说,什么事?他就说,我等下班,她是我马子。说这话时他有些得意。这情况让我惊讶,暗暗地为在在惋惜。
接下来的日子,我从窗口看,石头确实都在外面徘徊的。当然,场地上他是不会进来的,我警告过的。可在在让客人投诉就多起来了。主要是说她总是把客人的香烟偷偷拿走,让人感觉心里就不舒服。我知道她是偷给石头的。石头没有职业,就是玩,还要吃的好穿的好用的潇洒,有时还要摆摆阔气,请请小兄弟们开开晕。住呢,水电呢,哪来啊?在在供应呗。
后来,石头等待她下班这个形式也取消了。下了班,自个儿去网吧找吧,而且要准时。否则,要受皮肉之苦。
我劝说过石头,在在才二十岁,离开江西这么远,不容易啊,还要供两个弟弟读书。你猜石头怎么说?他说,我是想对她好来着,可女人就是犯贱啊 ,对她客气点了她有时喉咙喊的比你还响。我无奈,只能摇头。
有回,客人要求在在一起去夜宵。在在感觉他们人挺好的,而且经常来捧她的场。就答应了,不过要我也作陪。我陪在在去网吧找石头,远远看见在在正在和石头解释什么,突然就一声清脆的耳光。我跑过去,推开石头:你好大胆子,我面前也敢打人,我今天就非带她去不可,明天她要有个什么事,我教你吃不了兜着走。石头转过头,不拿眼看我,也不说话。他脸色泛青,紧闭的嘴角透着凶残。
在在擦净嘴角的血。夜宵仍然是在她的微笑里结束的。
第二天晚上,她拉起背上的衣服,我看见了,块块的乌青,黑紫斑斓。
我劝她离开这里,她同意了,悄悄将一部分的钱存在我这里。可没多久,她就来取回去了。问她为什么,她嘀嘀咕咕说了些不着杠的话,最后还说了一句:他其实很爱我的,非常在乎我的·。哑然,我能说什么呢?
后来她有些故意躲避我。谁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印象里,她总是喜欢穿一件桔黄色的上衣。在或红或绿或黄的灯光里,会变幻出不同的色彩,感觉朦胧迷离……
那一天的晚上,她仍然是这件上衣。也许是她生日的原因吧,在包厢里她有些喝多了,精神亢奋,站在茶几上疯狂地摇啊摇……。她将丰满的臀部,有节奏地左右摇摆,晃的人头晕,引来了男人的嘘嘘声和尖叫声……
结束了,她余犹未尽,放肆地搂着一个男人向大门走去。
此情此景,正好让石头见个正着。他像一只咆哮着的狼,疯狂地扑了过去。大街上,凄厉的喊声响起。
那天晚上,雨好大。雨水敲击着土地,腾起团团雾气。她挣扎着站起来,恐惧地向前狂奔……,上了彩虹桥,没有一丝迟疑,迅速爬上栏杆,纵身一跃,那一袭橘黄,像弹飞的烟头,一条弧线,然后消失……
三天后,她才在下游十公里处的缓弯浮了起来。
浑身密密麻麻叮满了蚂蝗。
这条原本碧蓝蓝的江水,由于从岸上冲下很多泥土,此刻看去,半江碧水半江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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