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离火车站大约半小时的路程。他是晚7点半的火车,7点差十分的时候他还在与桌上的每一个人碰杯。开车为他送行的人藏了他的酒杯,提醒他时间紧迫,不能再喝下去。他随意拿起别人的杯子,又要倒酒。若那样继续下去,这个宴席就没法结束,火车才不管这里的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迟到而等候谁的。
他的酒量应该很大,宴席开始那么长时间那就喝了那么长时间的酒不见有醉的意象,不过我看见司机催促的时候他的脸陡然变红了,眼眶湿润,大家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m和x坐在最里面,都一一与他喝过几循酒,此刻正抱头哭泣,这些现实里才认识几天的男女,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若不是这次武夷山聚会,就不会与他们的相识,更不知道“原创力量文学联盟网站”藏着如此多的实力派写手,特别是眼下这个以酒言情的诗人。当前晚孔记者在晚会上朗诵他的诗歌《惜别与回眸》时,我才特意去观察这个人,这个说话不多却有着深感神情的诗人。真是相见恨晚。还好,相识之后的时间还那么长,那么长,一如那火车喘息的声音……
“火车压低声音,悄悄离开合肥/你的叮咛,让我耳热/原野生发了无限春树,与我惜别/我真的无言以对,如此仓皇的挥手//我决意挺进,那些尖叫的夜晚/我用起伏的山峦,回想你的身体/再用一次次小站的依靠/比喻我的难舍,有了风驰电掣的速度……”
他从合肥赶来与我们相会,朗诵的是他在火车上写的诗歌,写在手机短信上的诗歌。孔记者拿着他的手机读他的诗,我心里荡起无限涟漪。不知道那个“叮咛”是谁给予他的,怎那样令他耳热?又令我心嫉不已,嫉妒他诗里的情感,嫉妒他诗人的才情。只因,那样的热情有着山一般的肃穆和海一般的荡气回肠。
不去揣想那个“你”是谁,全当是心中一抹带露的朝鲜。惜别曾被人无数回眸,如此仓惶的挥手泄露了他们心中全部的秘密,爱情也好,亲情也好,有一种秘密很幸福。当火车风驰电掣般前行,在夜间喘着粗气的依恋谁人怜惜?如此这般,在宴席的酒,便也有了火车呼啸的速度:我们不能一一前往运载他回程的小站,只能用烈性的酒一遍一遍唱起忠诚的歌,忠诚于短暂的相聚,忠诚于永恒的相守——为网站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全当是对主人的汇报,当是对天南地北回合的铭赠。
他与人喝酒时说了什么话我没有去听,因为我也心事重重,但从他的表情感觉他内心的全部。他就坐在我旁边,我说,白酒我不能喝,闻见就醉,更不说咽下去了。那么,好,我们以茶代酒。
我以为自己很坚强,以为与他们交往才刚刚开始,以为眼睛不会被风迷惑,想要掩饰,便喝下了杯中剩下的白酒。我说,我们把杯子碰响,什么也不说,将一切埋在心里酝酿成美酒,多年以后,我们再遥望干杯。他的那对浓郁的敛眉下有着一双摄人的眼睛,准确地说,那是一双有着诗人顾城忧郁的眼睛,忧郁里却闪着明澈的光芒。原来,男子内心的深潭也可以透过眼神呈现,可惜我不是他捕捉多年的缪斯,无法将他内心的美好一一还原,更无法描绘动感的瞬间了。
那样的细腻胸怀只有诗人才有,多情总是被无情折磨。曲终人散的无情谁也无法挽回。电影《夜宴》的豪华和瑰丽表演得那么淋漓,最终还是要结束于燃烧的罂粟红。戏里演绎的是人性的诱惑和人心的欲望,在此间呈现的却是真实的场景和多情,纵然相机拍摄到全方位的现景,然时光不能停留,光阴还是要远走,终有一天,我们都将无力举起曾经年轻的手。
总想将那些记忆处理得更为细致一些,生怕露了一丝细节,那样,日后若是突然回首,发觉遗漏了某些片段,该是怎样地自责与懊悔。
这文,因他回程之后的诗歌《又是人间四月天》中的一行而生。“……象水妖那样尖叫,黑暗就有了尽头……”。我在他的诗行里只那么晃了一下,就是那一晃,武夷山一线天的全部黑暗便豁然开朗起来。
一线天究竟有多远的行程,因为雨落,因为人多,因为地险,因为黑暗,人结的长龙久久不能挪动一步,我在黑暗之中想要用“尖叫”为大家提神,为大家开路,就是那一声尖叫,后面的,前面的人中跟着也发出同样的叫声,山谷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尖叫,那样的叫声,令黑暗不再孤独,令黑暗有了温暖,令黑暗有了希望。我人矮便显得机灵,其实我是想钻在队伍的前列呼喊大家,我在前面喊着:“原创力量,加油!”“原创力量,跟上……”他们在后面呼应“原创力量,over”,当时我多开心。他是在我之后出一线天那个长长的山洞的,我问,你听见了我的呼喊么?他笑,然后我摇落一树雨“注意啦,要下雨啦,不准撑伞。”其实那个时候雨早就停了,我摇落的不仅是树上残留的雨水,还有原创力量的团队精神,我想,作为诗人的他,应该理解我当时“天真”的举动。
有那么一个场面在此我不能拉下。我们在茶庄观赏茶艺表演,他的手机来了短信息,信息的提示音居然和我的手机提示音一模一样,因为好奇看了他的手机,我们的手机不仅提示音一样,连款式都一模一样。对他那个手机,我有着特殊的关注和情感,因为,他的手机里存有好多的诗歌。我说,手机里怎么可以存下那么多文字呢?他说,你不知道么?一条短信息最多可以发360个字。看,我们用的是一样的手机,我居然不知道手机还有那样的功能。他将诗歌写在手机里,我将诗歌写在哪里?真是有太深的羞愧——写诗之人,怎拘书写的外在形式?心若不细,不真,不城,怎有那如此多情的花朵?我想,我最多算花朵上一粒赖皮的尘埃,因为贪婪花蕊的芬芳而接近人间的美好,如此而已。
有些忧伤就让它成为记忆里疼痛的部分,比如,我、小玉、和他在上车前往火车站路上拥抱,大家的眼泪和天空的雨水一样泛滥。
云抱,不知道那个合肥诗人云抱他有没有注意到,我和他们都一一握过手,但“再见”二字,我始终不肯说出。因为,为文之人最怕道别离,最怕回眸。因为,任何一片落叶或者一缕微风都足以掀起心海的波澜,那样的起伏,那样的动荡,不为远方神秘的召唤,却为天涯海角之间相距的无望——谁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这帮聚会的人还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因为,我们都不再年轻,因为有太多的因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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